一个人一生会遇见很多枚硬币
金色的 银色的 暂新的 破旧的 价值连城的 一文不值的
就像
一个人一生会遇见很多个人
高的 矮的 活泼的 忧郁的 转瞬即忘的 一眼万年的
时间过得久了 记忆就模糊掉了
被新的人和事 被迫切的自己 被燥热浓烈的日光 被新下的那场大雨
模糊掉了
于是忘了
是先遇见那枚闪闪发光的硬币的
还是先遇见那个闪闪发光的人的
也忘了
闪闪发光这种事 和阳光到底有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
记忆碎掉了 才会更加好看 越是残破的棱角就越璀璨
它太过美丽 以至于我总想看它一眼
尤其是
当屋子里灯光暗淡的时候
我把那枚硬币放进你口袋的时候 屋子里光线暗淡
我的耳朵代替了我的嘴 嗡嗡的唱着歌
硬币坠落进去的时候 发出微弱的闷响 像回到故乡的游吟诗人 颤抖的喜悦着
我写下那首关于硬币的诗的时候 屋子里光线暗淡
我的铅笔代替了我的嘴 洁白的纸张上 它旋转的跳着舞
笔尖断掉的时候 发出利落的清脆 像高潮处破音的歌唱家 羞涩的惭愧着
你坐在我旁边的时候 屋子里光线暗淡
你没问我为什么来 来这间光线暗淡的屋子 来你前后不明的人生
你问
为什么送一枚硬币啊
你的声音先掉进我右边的耳朵 又震动我左侧的耳膜
我说
这是和我同年出生的硬币
我没说让它替我陪你度过你的余生吧 哪怕你的余生里还有形形色色的其他人 像我曾梦想的那样
没说的话先在我右心房欢快的挣扎者，又在左心室忧郁的绝望着
谁都有过可笑的梦想吧
尤其是
当屋子里灯光暗淡的时候
可笑的梦想喜阴植物一样茂盛着 一个枝桠压着一个枝桠 一片叶子覆盖着一片叶子
梦想着能成为一枚硬币
梦想着能被一个陌生的人爱着
后来我才知道 才理解 才醒悟
可笑的梦想和对不平凡的渴望
都是平凡的一部分
就像
硬币正面的花朵和背面的数字
都是硬币的一部分
就像
我遇见你和忘记你
都是我的一部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