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啊,生来就是孤独的,爱情大抵是一种本能吧,互相吸引,互相逃避孤独。
星座书上说,狮子和天秤的配对率达到百分之九十以上。
我十八岁那年看过的杂志他这样告诉我,以致有很长一段时间我一直虔诚地,坚定不移地认为,我和苏秉会一直一直在一起,直到我们老去。
那时候,有一首歌里写:星座书上说我们不配,我偷偷把那一页撕掉。我不止一次暗自庆幸,真好,星座书并没有诅咒我们。直到今天我才很清楚地认识到,星座书没有诅咒我们,诅咒我们的是我们自己,我们没有勇气,没有信任,甚至没有足够的爱,只在那天真到有些发白的年纪里轻易地以为,你就是我的,而我就是你的。
太轻易地相信一切,本来就应该付出代价。
苏秉的初恋不是我,是我们班另一个姑娘,微胖,笑起来眼睛眯在一起,看起来对每个人都真诚大方,巧的是,这姑娘跟我初中就是同学,关系不好不坏,维持在见面点点头的阶段。她大概是我跟苏秉变得熟识的原因了,苏秉在知道我们是初中同学后便频频找我询问关于云子的喜好之类的,我敷衍地说不知道,他以为我在故意为难他,买各种东西讨好我,当他第三次把一把糖塞进我手里时,我第一次认认真真地看着他。
“你干嘛?我不卖身的啊!”苏秉被我突如其来的目光弄得有点不知所措,看起来傻傻的。
摸着良心说,苏秉不算难看,眼睛大大的,瘦瘦高高,跟云子一米五几的个站在一起就是时下最流行的最萌身高差,可是云子一直都没有答应他,即使苏秉一次又一次花样百般地告白,想尽一切办法接近云子身边的朋友以及我这个边缘人士。
“你真的喜欢云子?”
“恩。”他重重地点头,我站得比他高两个台阶,清楚地看见他咽唾沫时滚动的喉结。
“哦。”本来要说的话在喉咙间打了一个转便换了回去,我绕开他低着头像前走去。
“方绒!”他拉着我的胳膊,情绪有些激动,“我求你了,你只要告诉我云子初中喜欢的男生,我发誓,我发誓,再也不打扰你了。”
“抱歉,我不知道,你还是继续打扰我吧,我不在意。”
苏秉发亮的眼神一点点暗淡下去,终于颓然地松开了拉我的手,我甩甩有些酸痛的胳膊,径直走开。
云子喜欢的男生是我们的初中同学,戴着一个眼镜看起来斯斯文文的,云子和我不一样,他喜欢一个人从来不会遮遮掩掩,他给男生买早餐,下课问数学题。我和云子当过短暂的半学期同桌,她从来不掩饰自己的喜爱。
至于我为什么不告诉苏秉,那时候的我一直认为是因为不能在背后说别人,有关感情的一切都应该交由本人来发声。后来我才意识到,不过是因为害怕苏秉从此真的远离我的生活而找的借口,人真的是很自私的。
苏秉终究没有追到云子,睡觉前看见他发的动态,我不会再喜欢你了,不会再把尊严拿下来让你一点一点踩。
其实我至今都想不通我为什么会喜欢苏秉,我想象中喜欢的人,应该很高,瘦瘦的,白白的,有黑亮的眼眸,柔软的黑发,笑起来有点羞涩的爽朗,很天真也很美好。而不是苏秉这种有点喜欢出风头的男生。
可是不管他怎么样,都不能掩盖我已经喜欢上他的事实。我不动声色地接近他,我们传过的所有纸条都被我仔仔细细地收下来。
他给了我很多开心的,美好的记忆,
说当你知道你喜欢的人也喜欢你的时候,跟中一千万是一样的。我没有中过一千万,我只知道,那一刻的我是极度开心的,开心到整个世界都只剩下我和他了两个人,眼里全是他的笑,脚就好像踩在棉花上一样,整个人轻飘飘地,好像随时都可以飞起来。
我完全遗忘了他喜欢云子这件事,被他喜欢我这个大馅饼砸的有点不知所措,我想,真好啊,我真幸福,真好。
可是喜欢一个人哪是那么容易忘记的呀。
“我们在一起好吗?”
我认真地点了头。
几乎所有人都很惊讶,可是我依旧很开心,我们在一起两个月零十天,后来想起才觉得短的可怜。
我们逃课去兜风,我坐在他自行车的前边一抬头就可以看见他瘦削的下巴,然后我故意用头顶去磕他,他就笑着低下头看一眼我,说别闹,用下巴轻轻蹭我的头顶,眼神里是溢出来的笑和宠溺。
我们坐在操场上,他头枕在我腿上,天上挂着几颗星星,风轻轻吹过脸边。
所以那时候他应该是喜欢我的,你说对吧。就像我后来很喜欢的一句话:我相信你曾经对我的喜欢是真的,虽然后来,我们都不那样想了。
天秤男需要百分之二百才能确定那个人是他想要的,他渴望和平,我不知道我渴望什么,大概是爱吧,我信任他却又极容易丧失安全感。这种感觉真是要命。
苏秉开始迷上打篮球,下课,周六日。开始时,他会叫我陪着你。我坐在看台上,托着下巴望着苏秉起跳投篮的身影出神。我其实不喜欢篮球的,我天生缺乏运动神经,我每天坐在那里只是因为我喜欢的人,他在那里。
女生跟男生的思维方式有太多的不同了,就像苏秉眼中的一场普通球赛,我眼中的不爱与逃避。我想,他大概不喜欢我了,他有了更喜欢的东西,他应该忘记了,他已经有很久没有跟我说过晚安了。
为什么我们突然会这么远?
你不够喜欢我,我一直在付出,我很累。我给你留言,你只会回一个恩,我累了。
我发短信给苏秉,得到这样的答案。
我会向你走出99步,你只需要走一步,我们就可以很幸福了。
大概他也忘了,他曾经说过这样的话,而爱与不爱竟然仅凭一条留言就可以轻易得到答案。
我也很累,可是我想我应该是哪里做错了,我写了一封很长的信,和一盒子手折的爱心,每个上边都写着我爱你,现在想来,真真幼稚。
那时候距苏秉生日还有三个月吧,我很开心地准备礼物,是用小管子折出来的五角星,我每天都在很努力地折,想要1314颗。恩,还是很幼稚。
直到看见苏秉载云子回家。他跟云子是走读生,我住校。第一个晚自习下后他没有像以前一样陪我上第二个,我站在窗子边想要目送他远去,然后,就看见了站在他身边的云子。
她眼角弯弯。
我突然就跑出了教室,站在台阶上很安静地看着,他们没有发现我。
“苏秉,你载云子回家吧,太晚了。”
“不要啦!”云子笑着打了一下说话的女生。
苏秉斜倚在自行车上,嘴角扬起,教室的灯光下侧脸有些模糊起来。
“太晚了,我送你吧。”
苏秉的车没有车座,云子只能坐在前边,像是被他拥在怀里。而他亲口说只载我一个人。
“苏秉。”我抹了把脸,听见自己冷冷的声音。
“哎。方绒?”他扭过头来,有些惊讶,有些闪躲,云子就那样淡淡地看着我。
“呀!”旁边女生捂着嘴,很夸张的样子。
“你还没走呀,很晚了。”我扯出一个笑来。
“我等云子一块走。”
“是吗?”我低着眼,看着灯光下那几个晃晃荡荡的影子,“你们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方绒。”苏秉皱了下眉走了上来,揽过我的肩,“快上课了,回教室吧。”
“苏秉。你什么意思?”我甩开他的手,手紧紧地握成拳。
“我们就是一起回家,没有什么的。”他声音温柔下来,像要蛊惑我一样。
“对哦,没有什么,你只是要载她。”
“方绒,你不要闹好吗?”
“苏秉!”我扯着嗓子,用手指着云子的方向,声音凶狠,“滚!”
那晚风很大,夹着刺骨的冷意,铺天盖地地向我吹来。身体在那一刻就像一个四处漏风的纸袋人,呼呼作响,轻轻动一下就会裂开一道缝来。
我僵着脖子抬起头,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还是很好看呀,像当初一样的眼眸,只是里边终究多了很多不一样的,我看不懂的东西。
是庆幸,放下心来,还是有那么一丝的难过,我看不懂,不过也不是很重要了。
“我们分手吧。”
嘴巴一张一合,那句话就这样轻飘飘地说了出来,不含一丝分量。
“方绒……”苏秉伸出手来像是要拉住我,却只是颓然地放了下去,他低着头,像朵蔫了的白菜,垂头耷脑。
苏秉呀,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或许我们幼稚鲜活的感情是在平静的日子里消磨殆尽,我始终不是你要的那个女孩,你的喜欢来的莫名其妙,你自己也没搞懂吧,怎么就喜欢了那个呆板的,每天只会抄一些诗句的闷闷的女生。
我看了那么多的小说,小说里的爱情总是千回百转,男生和女生分开后总会念念不忘,他们之间总是会有千丝百缕的联系。可是生活总归是生活,我们的后来真的毫无关联了,从你颓然地放下手的那一刻开始。我曾日日所念的,反复出现在我脑海的,只是我所勾勒的故事,我曾因为它尝到幸福的滋味,也曾因为它痛苦不已,只是那些终将会离我而去了。
如果我爱你,如果你爱我。
我爱你,你爱我。
如果,只是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