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干部你当不了一辈子，我做老百姓可以做一辈子的。昨天单位后勤科的廖姐跑到大领导办公室大吵大闹，哭得一度晕厥过去，被一帮同事七手八脚地抬到她的办公室里，她边哭边骂，最后掷地有声地撂下这句话，让大领导自己去体会。
廖姐护士出身，年轻的时候生下了一对双胞胎女孩，小的已出落成大姑娘，在单位检验科上班，大的因为一岁时高烧不退治疗迟了成了脑瘫，如今长到了二十五岁，一句完整的话说不了，只会呀呀呀呀地发声，不能坐，上厕所吃饭样样都少不人。所以廖姐很早就从护理部调到后勤科专管洗职工工衣及病人脏被服的事情。这新来的领导突然借口说被服老是洗不干净，就把这项工作转包给外面的专门机构，所以安排廖姐去看大门搞疫情防控，扫码登记这些事情。但需要上夜班。廖姐说这大孩从小都没有离开过她，而且夜里还要抱起来把尿。自己老公去年查出来了前列腺癌，才化疗过，不能替她代劳。新大领导是个说一不二，不讲情面的人，他斩钉截铁地说:必须听从领导安排。都跟组织提要求讲代价，工作就不要做了。廖姐在那里摆事实讲道理，那个大领导一点听不进去，坚持己见。廖姐越说越激动，高声说:领导的心这么狠，你就没有一点为难的事情。你就万事不求人。大领导听见她指责自己，气愤愤地把桌子拍得啪啪响。廖姐哪里经过这个架势，哭得捶胸顿腹。二领导听见动静，找来一帮人把哭得一塌糊涂的廖姐抬出办公室。一番人七嘴八舌地劝她消消气。
廖姐想想也真无趣。残疾的女儿，得癌的丈夫，哪一桩都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那天夜里彻夜难眠。女儿突然又犯病了，看着女儿全身仿佛触电一般的抽搐，越抽越厉害，孩子两眼往上翻，她这回没有给女儿静脉推注安定，她想自己也活不下去了，将来谁来要这么个累赘，还不如狠狠心就让这么抽过去得了。可是女儿抽了二十多分钟，抽搐慢慢停止了。她抱着女儿泪如雨下，狂扇自己耳光，自责地说:是妈妈的错，害你白白受苦。这要把人往绝路上逼呀。
第二天廖姐的老公拎着一个黑色袋子去找大领导。第二天廖姐被安排到档案室工作，不上夜班。一个月后单位为廖姐一家申请了低保，这是好多年都没有办下来的疑难杂症。
有人说廖姐老公那天找大领导送了礼。廖姐苦笑着不说话。其实只有她知道，老公那天只是送了一个用塑料袋层层包裹的一整块砖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