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漪兰×风逍遥(个人私创女主,金光)
1
北地的朔风一向很烈,吹得连骨头缝里钻出寒意。
每临近冬日,边境的各部落就格外躁动,时不时就侵扰苗疆边境,大肆劫掠一番。
好在有铁军卫坐镇。
夏漪兰坐在自家医馆里,每看到铁军卫的人马巡逻走过,她都要感念一番。
这座坐落于东南角的边陲小镇,如果没有铁军位坐镇,估计也会像她的故乡一样,饱受劫掠,惨遭屠杀。
好在有铁军卫坐镇,她又认真地想。
但今日不知道为什么,日上三更了,依旧没有士兵巡逻经过。
她有些不安,把药材分类放好,轻轻地关好了门,走到街上去。
和以前没有什么不同,买卖马匹牛羊的,出售茶叶稻米的,都热热闹闹,人来人往。
她去府衙看告示,原来是有一大部落袭击了某城,紧急调集士兵,抵抗侵扰。这座小镇只留了几百人作为防护之用。
她稍稍松了口气,她曾去过那个城镇,极为繁华,贸易以丝绸为主,也不知那部落是打算抢了丝绸换粮食吗?
她胡思乱想了好一会,又觉得自己是惊弓之鸟。
又一阵寒冷的朔风吹过,她一抖,忙紧了紧身上的毛皮大衣,温暖的绒毛簇着她的白玉小脸带来些微痒意。
真冷啊,还是给李家婆婆带些草药去,这么寒冷的风,她那老寒腿肯定是受不了的。
定了主意,她便马上行动了。
李家婆婆腿脚不便,又孤身一人,老伴死了,两个儿子全都战死在沙场,她记挂着。
李家婆婆有一张慈和的脸庞,腿上盖着厚厚的毛毯,瞧她走进里屋,忙向炉子里加了柴火。
“夏姑娘又来看我这条烂命,不值当。坐在火炉旁边暖和。”她瞥见那几包药,忍不住絮叨,“我年事已高,半条命入了土,不用为我费这心思。”
夏漪兰把门仔细关好,笑着学老人家的口吻,“病在这冬天,可不值当。”
“夏姑娘心善,也不知怎么报答。”
“趁还活着多喘几口气,不就得了?放宽心。”
她熟门熟路拐进灶房煎药,水烟袅袅,一股沁人的药香弥漫开来。夏漪兰站在那,一双眼睛似秋波,眼角那颗泪痣也闪闪的,仿佛波光。脸颊被暖气烘的发红。合着,像雾里看花。
远远的忽然传来叮叮当当的声音,越来越嘈杂,甚至有一两声凄厉的哭叫!
夏漪兰又不安了起来,外门忽然开了,一股寒气涌入室内。
她回头看,只见李家阿婆拄着拐杖出门张望。
而那股嘈杂的声音越来越响,一个气喘吁吁又充满惊恐的声音终于让她听清了。
“蛮兵来了!快跑啊!他们那群畜生见人就杀啊!”
她猛得一抖,一个失手把煎药的炉子打翻了,破碎的陶片飞溅得到处都是,滚烫的沸水全扑到了她的裤腿和鞋面上。
恐惧控制了她,让她一动也不能动,脑子一片空白。
又是这样,又是这样。
忽而,耳边传来李家阿婆轻柔得呼唤,“夏姑娘,夏姑娘,来,跟我走……”一双宽大粗粝的手拉住了她的手。
她愣愣得跟着,不知怎的,又受了猛力一推,她摔到了一个深幽的坑里,上面的闸门一关,便陷入了黑暗。
“阿婆!阿婆!你放我出去!”夏漪兰试图去向上推那道门,但是上面却似乎压了什么重物。她只好用力去敲。
“您不能一个人在外面!放我一个躲在这!”
“夏姑娘,别吵了!那群畜生不知何时来,只有安静才能保你一命。我就烂命一条,活着还不如早点去见阎王!杀一个回本,杀两个就值!”
“可是,可是……您答应我要活过这个冬天!”
“唉,夏姑娘心善,我没什么可回报的,就只有这条命。我心意已决,你接下来捂住嘴可别说话了。”
夏漪兰只好捂住了嘴,把哽咽的声音声声吞了回去。
她听见李家阿婆还在絮叨,那声音甚至还带着笑意。
“你之前逃难来这儿来这儿的时候,还是个小丫头,在街头讨饭,我打听了几次,晓得你身世凄惨,父母亲族都被蛮人杀了,动了恻隐之心,就托药房的老熟人把你带回去做个学徒,你果然是个聪明伶俐的,学得快,还是个心善的。可怜我这个孤寡的老婆子,尝到了颐养天年的滋味。也算是全了一桩心愿。”
她听见了令人牙酸的磨刀的声音。
“人老了,总爱想东想西,回顾过去。我给你讲讲我的故事吧,估摸你没听过。我当年呀,十里八乡一枝花,怎么就被那牲口追上了呢?壮的跟头牛似的,笑得憨傻,谁知道是个胆小鬼,连参军都不敢。我当时拿着棍子生生赶了他一条街,指着鼻子骂他,‘你还是不是个男人!’”
虽然是是骂,但是此时阿婆却带着柔情蜜意。
“刀磨快了,才好杀人。”阿婆停了一下,接着磨刀,“他说,怕我们娘俩人没人照顾,我就骂他,咒谁呢?!咒你死还是咒我寡!他就只好灰溜溜的去参军了,那时候没想到我肚里还揣了一个。两年没消息,后来只传了一道死讯。那牲口壮得跟头牛似的,怎么就死了。他怎么就死了呢?他还没给他小儿子起名呢?”
“之后我生怕两个儿子也死了,勒令他们俩不准参军,他们背着我去了,说是复父仇,后来也死得干干净净,只有每月一发的抚恤金还提醒我,原来我不是一直就只有一个人住的,原来我一个人住了这么久了……”
“我活得好苦啊,我想去陪我家那牲口,去陪我儿子,他们都在等我。夏姑娘,你不要说话,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姑娘家在乱世更要注意,你生的好看,扮成男子更安全些,也避免受凌辱。下面我扔了几套我儿子的衣服,也放了些干粮和水,你小心些,要活着。不准参军,不准报仇。”
“替我活过这个冬天。”
夏漪兰的眼泪早就流满了指缝。
隔音效果并不好,他隐隐约约的听见了砸门和喊杀的声音。
“这群畜生来了……哈哈哈哈,痛快!”
“这个疯婆娘!快拦住她!”
“好好搜一搜。”
“这破落户也没什么东西。切,以为他这么拼命是有什么好东西呢!”
刀兵相击的碰撞,血肉撕裂的声响,身体倒地的重音,翻箱倒柜的动作,恶心张狂的斥骂……
还有阿婆倒在地上,嗬嗬嘶哑的低笑。
一滴一滴鲜红的血,从门板上往下渗。
夏漪兰连哭也不敢。
逐渐安静了下来,只有这滴水般的声音了。和血腥的味道在弥漫。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夏漪兰把衣服换上,在脸上抹了两把灰,就着水,把干粮吃下。
正打算出去看,好歹还能把阿婆下葬。
结果又传来了一阵纷乱脚步声,一个懒懒的声音道:“好好搜搜有没有活口。”
她紧张地屏住了呼吸。
不知道是不是诈,她不敢动。
这一段时间他也想明白了,明修栈道,暗度陈仓。那个部落的目标根本就不是贸易丝绸的城镇,而是这个以粮食、牛马为主要交易的小镇。
铁军卫被他们强烈的攻势引开,导致了这边防守薄弱。又落得个被劫掠的结果。
“禀告兵长,西区无一活口。”
“真的吗?你没骗我?”又是那个下令者的声音,尾音拖得长长的。
“手下不敢欺瞒兵长。”
声音渐渐往这边靠近了,停在了她的上方。
“可是这下面,还有一个人的呼吸。”
她的眼睛许久没有见过光亮了,突然明亮起来的光晃的她赶紧闭上了眼。
大量的灰惊得起飞,折射着金色的光。
“喂,你得救了。”
那个人伸出了他的手。
她睁开眼睛看。
那手宽大修长,带着武者的茧子,带着北地特有冷肃干燥的感觉。
可是这双手的主人,却有一张少年意气的脸。
剑眉星目,俊秀非凡,如同一股浩荡的东风,直呼呼地往她心窝子里吹,把她体内因恐惧而产生的寒意都一股脑吹走了。
她握住了这双手,喜极而泣。
直到她的嗓子都哭哑了。
“上来吧。”那人很体贴地等了一会儿,才费了些劲把她从地窖里拉了出来。
刚上去,怀里就被扔了一壶酒。
“难过就喝两口,这房间里的老阿婆,我已经命人葬了。”
夏漪兰没喝,只盯着他看,开口说话,却发现自己声音嘶哑得可怕,“这事该我来做。”
“那是自然。”那人简单应了,又笑着说,“毕竟老阿婆这么舍身护你。酒,你到底喝不喝?”
“喝!”夏漪兰马上拧盖子,猛灌了两口酒,辛辣醇香的酒液直接从喉头滑到了腹腔,带来了火辣辣的痛感。
那人轻巧地把酒壶抢了回来,有些心疼的嘶了一声。
“喝了我的酒,咱俩就是喝过酒的交情了。我是铁军卫兵长,风逍遥。”
“我是医师,夏漪兰。”
风逍遥让人带着夏漪兰下去领阿婆的尸身,仰头灌了两口酒,长叹一声,“纷争纷争,又争出个可怜人。”
夏漪兰坐在李家阿婆的坟前,又往上撒了一把土。
双目无神的望着远方。此时月明星稀,荒草漫天,残垣断瓦,腐臭血腥。真想不出前几天还热闹繁华。
她讽刺的勾起了一个笑,又觉得悲哀。
毁了一个家还不够,第二个家也毁了。
又是一个熟悉的酒壶扔进了她的怀里。
“难过就喝两口呗!”
又是熟悉的腔调,拖着音,懒洋洋的。
她只能顺从地喝着酒,眼泪却不自觉地从眼眶里面往下掉。
风逍遥也陪着喝酒,“你打算做什么?报仇吗?”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夏漪兰摇头。
“满二八没有,参军去,上阵杀敌。”
夏漪兰只喝酒,摇摇头,不再说话了。
“好像收军医,你要不去试试?”
夏漪兰看他,他正手举着酒葫芦撩起刘海,微微笑着,满身酒香。月光笼罩下来,只给他做陪衬。
“好啊。”她鬼使神差就应了下来,反正她也不知道能去哪,能做些什么。
远远的又传来一阵喊声,“兵长,兵长,有军长传来的信件。”
“唉,我这可才忙里偷闲歇一会儿呀。”风逍遥又喝了一口酒,“我走啦,保重。有缘再会。”
风逍遥不知道又哼起了什么歌“烧酒命,烧酒命,为了烧酒要卖命……你就别卖命,好好活下去。”他又转头对她笑。
她轻轻点头,答应了。
之后他便踏着清风一样的步伐,瞬间消失在了田野的尽头。
她望着那个尽头,望了好一会儿。
也慢慢的露出了一个笑容。
文/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