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 那

伏那是个地名,壮话意思是田的这一方。它是我的家乡,是我生长的地方,直到十六岁离开那里。

走进去,山山相扣,密密麻麻没有缝隙,团团围着你,感觉走不出来了。这样的地形当地人叫“陇”。伏那和邻村伏排统称陇善。村庄往西,翻过一个山坳,又是一个“陇”,再往里走,“陇”连着“陇”没有尽头。往南,是望不到边的田野,沿山脚步行约个把钟头,就到响水板亮地界。往常到响水赶圩或搭班车,是不走这条路的,路不好走,还要穿过一段荒无人迹的山谷。人们习惯跨桥过河往东,走一段山路,翻越山坳,再趟过一条小河就可以接上南北向的大路了。

走得最多的是往北的小路,它通往大队、公社,村民赶圩、开会都经过这里,我读初中高中也走这里,可以说是一条政治路、文化路、经济路。

村子朝南,我家房子就在前头。一打开门,景色尽收眼底。春天,一望无际裸露的田野刚刚翻过,不久便冒出星星点点的玉米苗。等天变暖,一大片墨绿就从天边滚来,如果没有篱笆墙,仿佛就要涌到家门口;夏季,收完玉米,引水犁耙,田野变成一面镜子。不经意间,秧插完了,大块绿毯又展现在眼前;秋天,金黄的稻田美景自不必说,田埂上金风吹拂的芦苇花,远山红黄相间的大片树林,唤起你无尽遐思;冬季,有高山遮挡,微风吹过,脸上觉得暖暖的。早晚间,河面、山腰和田野雾霭缭绕,围着树干堆起来的稻草垛若隐若现……。

村子和东山间,是蜿蜒向南的小河。为引水插秧,下游筑两道堤坝,河水不紧不慢地流淌着。青翠的竹子、龙眼树密密麻麻覆盖两岸。小时我和小伙伴们常游过河摘龙眼,或爬上树再扎入水中,激起一阵阵浪花。村民习惯到河边濯洗,田里劳作归来先到河边才进家门。夏夜,忙碌一天的村子安静下来,月亮穿过山峦,月光象轻纱般轻抚河岸、水面。晚饭后村民喜欢来岸边树下,坐在光滑的石板上纳凉,偶尔夜游击水声在远处山谷回荡。

过河必经的一段凹凸不平的石径,边上有块巨石,酷似船家铁锚,靠着田埂卧在那里。父亲曾对我讲,有一外乡人路过说,这块石头是村子的定海神针。我当时不解,到夏天洪涝,看村子周边一片汪洋,我似乎领悟了。

与巨石呈对角线的村庄的西北角,现在的陇善议事亭旁,耸立着一颗高大的木棉树,没有人知道她在这里站了多少年。树干挺拔,约七八人合围不拢,远远望去,树冠枝叶已稀疏。小时,每到阳春三月,我总和小伙伴们早早来到树下守候,仰面期待。微风中,看朵朵木棉抖动花瓣旋转着飞来,落到各自划好的“领地”,大家叫啊笑啊蹦起来。

村里算得上文明遗址的是横跨河面的石板桥。方石砌成的桥墩,稳稳地屹立在河中间,桥面那四块长形石板,当年不知从哪里凿来,搭在那里妥妥贴贴。桥是怎样建起来的,经过了多少个年代不得而知。坐落在桥头的一块石碑因风雨侵蚀,字迹已模糊不清,只有“乾隆”二字依稀可辨。

近日返乡,满眼皆是香蕉林。木棉树下,添了健身器材。昔日的石板桥还在那里,只是边上多了一座大桥,货车轿车不分昼夜往来穿梭,好不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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