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数了一下,将近有十年时间没有见过绿色的故乡了。漂泊的人,梦里不知身是客,直把他乡作故乡。故乡和家乡在我眼里,已经是一个混淆的概念了。
这些年一直在外面,每年回家的时候,总是年关时匆匆的那几日,故乡在我眼里总是在雪白和土黄之间变换着色调。每每读起王摩诘,寒山转苍翠,秋水日潺湲。倚杖柴门外,临风听暮蝉。渡头余落日,墟里上孤烟。复值接舆醉,狂歌五柳前。一幅和谐幽静而富有生机的田园山水画总在我脑子里特别清晰。我时常想,故乡应该也会是这样的吧!特别是在这六月时节,她本该就在摩诘的诗里,而非:饮马渡秋水,水寒风似刀。平沙日未没,黯黯见临洮。很多时候,洛阳亲友如相问,一片冰心在玉壶。是一种无奈的豁达,醉过之后,总是容易升起些许悲戚。可是如果所有的东西都在酒中,为何每当听电话里头听母亲说起故乡的绿野、麦田、老柳、杏园的时候,总是经不住的思念到流泪?觉得家不美,只能说明漂的不够久。。
近日,因为母亲身体的原因,我回到阔别已久的家乡。说实在的,每次回家,总有一种近乡情更怯,不敢见来人的挣扎。或许是出于自己的碌碌无为的平凡,总之是特别忐忑。我走在乡间的路上,看着苍翠的四野,听着野鸡咕咕的催着夕阳西下。屋顶炊烟袅袅,牧归的羊群依旧贪恋着嫩草。一阵晚风过处,老柳起舞弄影,没有萧瑟的笛声,偶尔一声狗吠或者牛哞。。这一切是那么的恬淡自然,竟让我驻足不敢再前行。我怕我满身的尘嚣和喧闹而扰了这份清宁。
我站着,一任透凉的晚风吹着我纷乱的头发,忽然觉得我应该散去这一身的尘嚣。
于是,我停了下来。
卸下了背包丢道旁的绿草之上,好让自己变得轻松。迎着习习晚风,看着雄伟的西山逐渐在田野上抛下越来越大的阴影,那是日头要回家。
我想着病重的母亲,心里就经不住的慌急。过往的一切历历在目,那是多么困苦的日子呀!缺吃少穿的岁月里,父母因为过重的操劳而过早的苍老。再苦也不能苦孩子!不能让孩子继续耕耘这方贫瘠的土地。父母坚定的信念支持着他们咬紧牙关供给自己的孩子读书,成人。如今孩子长大了,他们过早透支的身体,如同一部老旧的机器一般各处都是毛病。想到这里,我就没来由一阵伤心。这些年不听话,肆意着挥霍着年华,浑浑噩噩的过着不明所以的日子,不知今夕何夕。逝去的日子流水无痕,夹杂着落叶缤纷。还没有去细数岁月,总以为来时尚多,直到某一日,猛地发现父母老了,老的那么快,快的年轻的我却追赶不上他们老去的步伐。我突然如此的无助,如此的不知所措。一任清凉的晚风吹着我空洞的心里,这夏天的傍晚,让我如此茫然。
我必须要治好母亲的病。无论去哪里,付出什么样的代价。然后带他们去好好的去生活,真正的去生活。过本该是的生活。从此刻开始,我走在归家的路上。一个真正的,圆满的家。
一阵铃音打乱了我的思绪,那是母亲催促的声音。最后一点余晖映照着天边的云彩,火烧一般的艳丽。日头已经落了,一切的苦难也将随之而去,明日太阳升起的时候,一切将重新开始。
我充满了期待,期待这美丽的晨曦。
听我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捡起了包背,踏着夕阳的余晖走上回家的路。晚风越来越紧了,而我的脚步也更紧了。我知道,母亲,正在等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