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猪小闹
01
前些年,新版《红楼梦》开播的时候,我原是想看上三两集,也好跟这个时代与时俱进。可惜的是,我用牙签撑住了眼睛,依然看不进去一集。
我承认自己已然渐渐老去,只认小时候看过的片子。似如今这样的繁华似锦,却又空洞泛味的影视剧,大约只能给90后的孩子们看了。当然,我也绝没有小看90后的意思,90后的孩子真的很棒,到书店去看时,你会发现有大把90后的作家们,教导我们如何度过爱情婚姻以及人生。
前几日看了巩俐的《三打白骨精》,很惊艳巩俐的扮相与演技。在我的脑海里,她成了活生生白骨精的影子,美丽、哀伤、残忍而又深情。多么矛盾的词语,但事实上,在她的身上体现并不矛盾,这个世界上无论人或“妖”,都是那么的具有复杂多变性。
有人说,巩俐见老了,没有了从前的艳丽逼人。
美人迟暮,红颜白首,似乎是世界上最不能容忍的伤感事情。可我,感谢她们的“老”,才让我感觉另外一种美,那是一种来自生活里的沉淀,发自骨子里的倾情。
年轻的巩俐虽美,可未必有现在媚人。她如今的美,是关乎她走过的人生道路,对于人世间的善恶有了更多的体验,从而演绎出角色强有力的悲剧性。
多年前在星爷《唐伯虎点秋香》中的她,年轻俏丽,美则美矣,却毫无灵魂,只能位在一个花瓶的角色。而如今在《三打白骨精》里的她,是一位浑身充满的哀怨、悲痛、残忍与良善一体的女性。她是一个毫无背景的女妖精,她不是传说中吃人不眨眼的妖精,她有恶性,也有良善,一念地狱,一念天堂。这世界上的事情哪有泾渭分明、非善即恶;复杂多变才是真正的人性。
02
很多年前,看法国杜拉斯的《情人》,有一种吸毒的感觉。
凄凉的笔触,荒诞的情欲。
玛格丽特.杜拉斯用一种诗样的语言,来讲述她那缤纷艳丽开到荼蘼的情欲人生。
我感谢的是,《情人》这个故事的是年届70岁的杜拉斯所写的,而不是年少时的她。太过年轻,又怎能用这种饱含深邃的激情,来表达这人世间的悲痛。太过年轻,她便不能够体会那些后来才能够想通的事情。
杜拉斯的那位中国情人,后来的她才知道是爱他的。
年轻的她只向往美丽的裙子,黑色的房车,和男人手上的珠宝。她对她的那个中国情人说:我们不相爱,我喜欢的,是有钱的你。
男人用钱卖了15岁她的初夜,对她说:你以后会记得这个下午。即使你忘记了我的长相,我的名字。
她以为她不会,她与他的做爱完全出于利欲和性欲的一拍即合,没有丝毫情感可言。或许,那甚至不能叫做做爱,只是一场买卖,一场性活动,帮助她从生存的桎梏中解脱出来。
在那样一个时代里,一个一无所有的青春期叛逆女孩,能够向社会张扬这份叛逆的,除了肉体上的胡作非为,并没有其他的力量。
可年老时的杜拉斯明白了,她记住了那个男人,包括他们之前的细节,以及他们彼此间的伤害:“噢,你真是个天生的婊子。”她却微笑。看着一滴阵痛的泪珠从情人抽搐的面颊落下。
后来的她,依然在这位情人的资助下,让流离失所的自己回到了母国。
前往法国的渡轮在印度西洋的星空下漂浮前进,肖邦的钢琴曲从热闹非凡的大厅里澎湃而出。而此时此刻,那位中国情人对她的所有恩惠和深情,像上帝的恩泽一般浮现在眼前,感召她、融化她、碾碎她、摧毁她。
她终于后知后觉,情欲突然消泯,爱情猛然觉醒。
03
还有一个故事。
有一位女子,她的人生曾经如同人间炼狱,她经历了继父性侵、男友叛变、吸毒、坐牢等等伤痛。年少时的她叛逆、狠毒、残忍,对于这世界充满了仇恨。她打架、伤人、自伤、抑郁,做过各种世间所不容的事情。
这些让人瞠目结舌的经历一直陪伴她到四十岁,她才渐渐洗尽铅华,以一张素颜面人。
她去工厂做了女工人、干世界上最辛苦的体力活,她开始学习她从前所鄙视所抛弃的一切,过这世界最简朴却又最真实的生活。
她容颜渐老,青春不在,却越来越淡定从容,安然若素。
某天,她遇到一位真心痛惜她的男人,她不曾隐瞒从前的经历,一五一十的告知。那男人却不被吓到,一直在她身边不离不弃,矢志不移。
她后来生了一场不小的病痛,那男人既做爹又做儿子,为她端屎把尿,忙里忙外,终于打动了她那颗早已经冰冻的心。两人在没有经历任何的仪式下,却相濡以沫,彼此相扶相持行走在这人世间。
作家池莉曾说,成熟都是熬出来的,熬至滴水成冰。
年轻虽好,但韶华易逝,浮光掠影,我们还来不及品味,已然消失不见。唯有日渐的成熟与笃定,才是真正力量的产生。
我们都爱青春,但更需要爱这幡然悔悟的下半生,我们要用最深情的觉悟,去体会世间最深遂的悲情。
一如杜拉斯所说:与你那时的面貌相比,我更爱你现在备受摧残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