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途

      “对我来说,在哪里已经不重要。回去哪里才是重要。”
      “天真和勇气有时候从大山上蜕变下来,有时在河流里如灵地游动。人不乏天真的时刻,在照看晚霞的时刻。人能照顾众生,不缺的就是勇气和临盆。各种经文,祟祟相语,神在偷窥,人如其人。从山下下来,游进水里 ”。                                                                                                    ——庆山
       

      自从跟着大鹍老师和美葱做了几次探索后,很神奇的画面总是时不时造访,不是梦境,是片刻恍惚中每一帧的历历在目。
      十一二岁的模样,着一身红衣,扎一束马尾,一个人站在老家的院子里。院子的大木门是锁着的。
      我抬头看着天空,忘记是什么季节。眼睛里飞过燕子和麻雀,或许是阳春三月,但天空有点灰蒙蒙。我是一个人守着一个家,父母都出去上班了,我的弟弟又跑去哪里疯玩了呢?我没多想,我感到有些害怕和孤独,我害怕什么呢?害怕天黑,害怕又要离开家,害怕小偷,害怕鬼怪。前三者是亲生经历过的,害怕天黑是否因为夜色后的未知到访,害怕离开家是因为小学五年级只身一人离开家去求学而要面对一些不知所措。害怕小偷是小时候我家确实被小偷“拜访”过好几次,因父亲早年常常闯荡外面打拼事业,母亲是广交朋友的人,每次父亲不在家时,总会有几位姑姑或阿姨来我家夜宿作伴。有次我被半夜喊捉贼的声音惊醒,事后母亲说那个小偷在我们入睡前早已偷偷躲在卧室的门后,听得我和弟弟都瑟瑟发抖,有很长一段时间我会习惯在入睡前查看一番,如门后、衣柜或是床底。对于“鬼怪”的害怕或许是源于母亲在我们小时候讲一些离奇的鬼怪故事,尤其会讲她和她身边人亲身经历的事,很多人童年都会有这种感受,直到延续到成人。而对于鬼怪的害怕和恐惧是否归根源于对死亡的恐惧呢?生命中第一次对死亡有记忆是我的曾祖母离世。
      曾祖母离世时,那年我上小学五年级,十一二岁的年纪。在其心肌梗塞发生时,是个中午,我刚吃好午饭,不知是家里哪位大人喊起来,说曾祖母喉咙卡住快不省人事了,于是大人使唤我赶紧去找干活的爷爷,我飞也似的跑出去找爷爷,我已忘了当时我的脑子里在想什么,等爷爷跑来时,曾祖母还没咽气,小小的我看着这一幕。再后来,家里整个院子都做了办丧宴的场地,所有的亲戚都来了, 好不热闹,我还见到了平时不多见的同族的堂叔堂姑们,有些年龄与我相仿,那几个守灵的晚上竟然成了孩子们在院子里玩乐的正当时光,关键还吃到平时不曾吃到的食物, 这点和我父亲提起他小时候因为他的曾祖父去世他终于吃到了白米饭一样的“欢喜”,那是那个年代的孩子独有的体验。
      有一天,当我真正意识到曾祖母再也不能给我梳头发时,那种空落落的感觉突袭而来,是那种抓不住的失去感,我曾在上初中时写过一首诗——《长长的头发》以此纪念我的曾祖母。
      曾祖父母在我记事起就住在我家一楼朝西南面的屋子里,她帮我梳过好几年的头发,她的房子永远收拾得井井有条,还有我喜欢她用煤油炉烧汤饭的气味,那种炉子现在看不到了。眼前浮现她的凹陷眼窝但双眼炯炯有神的模样,她生养了两个女儿,五个儿子。她的大女儿也是我的大姑婆因为大姑公早年被抓到了台湾,曾祖母便有了探亲的机会,她有一年去香港带回来很多首饰,我们全家大大小小每人一份,可惜的是我后来弄丢了。想到她着缁衣素洁的形象,我会想到诗句——月光如水照缁衣。如今,她、曾祖父还有他们的三个儿子都长眠于大使岙的山上,山下是清波荡漾的水库。
      再有一次对死亡的深刻记忆,也是我读小学时的年纪,有个午后我一人在母亲的诊所外玩耍,突然有个中年男子一手抱着一个 瓶子,痛苦扭曲的表情,踉踉跄跄走过来,斜靠在诊所的墙根下,有人大喊,有人喝农药啦!快救人啦!那天可能刚好我母亲有事没在诊所,我眼睁睁看着这个男子口吐白沫,浑身散发臭味,那个画面甚至气味一直在我的记忆里。他后来被送到了县医院(记忆中),可惜太迟了。他是因为和家人发生矛盾一时想不开走了这一遭,留下孤儿寡母哭天喊地悲痛万分。当天晚上,我发高烧了,脑子里都是那个男子口吐白沫翻白眼的场景,他好像变成了厉鬼来抓我。这种情形在当地就是被称为“活灵”吓出了,于是我也经历了各种“喊活灵”的“治疗”方式。现在想来也是一种乡土版的心理疗愈吧。
      探索是神奇的,我穿越着从未有过的情绪体验。潜意识中出现一只很庞大的灰熊,当我独自一人穿越那一段海底时光隧道时,我是极度恐惧恐慌的,我担心灰熊张开大口吞掉我,但戏剧性的一幕出现了,大灰熊突然萌哒哒起来,它回过头笑嘻嘻地和我说:傻孩子,胆小鬼,我和你开玩笑呢!我怎么会吃了你呢?........于是,我破涕为笑,抬头看,此时隧道上方的天空是碧蓝碧蓝的,阳光直射进来。走出隧道,绿草如茵,我大口呼吸如洗的新鲜空气。
      在我一次一次打开去面对这些记忆带来的情绪体验时,是带着好奇,双手欢迎它们,同时我的内在小孩需要我的滋养。仕明老师说:“练习对自己慈悲,是这一生最重要的事情”。我也相信,我和祖先发生的连接,祝福的能量会在我身后发生。
   

    未结束语:
      萨古鲁说:“所有你认为是过去的事情,所有你认为是未来的事情,都在这里。如果你如实看待一切,如果你的内在映射出整个创造,如果你能将造物按它原本的样子承纳在你之内,你就会成为创造之源。这就是存在的方式,无论内在还是外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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