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书生在野外拼命奔跑着,他大口大口喘着气,身上的衣衫也在剧烈的奔跑中被树枝划破,就连他俊秀的脸庞也在奔跑中被树叶划出了几道口子。他看起来应该跑了很久已经到极限了,但他脚下丝毫不敢放松。他一边跑,一边惊呼,但这荒郊野外哪里会有什么人呢?
突然,他被绊倒了,兴许是他没注意,或是跑得太急,他一头扎在地上。当他慌慌张张地爬起来的时候,一双冰冷的手划过了他的脸庞。这一触感如闪电一般,使他大惊失色,随即他跪倒在地上。
“我说过你逃不了的。”书生背后传来柔美的声音。
“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害我。”书生大声叫道。
“此言差矣,我与你可有着世代的恩怨呢?今日你来这也是我一手安排的。”
两个时辰之前,天色将暗,年轻的书生傅醉骑马随同一个书童上京赶考,路过一片荒郊野岭。傅醉让书童探路,书童回来了,说:“这附近并无人家,只有一件破庙,可以宿一个晚上。”
傅醉于是同书童去了那破庙。路上,草木荒凉,杂木丛生,行走得很不方便。两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来到了破庙。傅醉一看庙前有石碑,于是走进细看,拔掉了攀爬在石牌上的藤蔓,露出了三个大字“兰若寺”。傅醉嘴里默念,兰若寺,兰若寺,家父好像有提及到这个地方,但傅醉一时想不起来家父提及的兰若寺是什么样的地方,只想起了家父一脸悲伤无奈的表情。
傅醉也没继续往下想,对书童说:“今日我们便宿在这里,你去收拾一下吧,我今晚要读书。”
“是,少爷。”
书童给傅醉收拾出来了睡觉的地方,他自己也呼呼大睡。傅醉还在灯下苦读。“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这是父亲常常告诫我的一句话,但每次父亲总是有悲伤的神色,虽然时间短暂,但我却捕捉到了,难道父亲从前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往事吗?傅醉出了一回神,然后又投入到苦读中。
夜已经深了,傅醉昏昏沉沉地趴在桌子上就睡着了。
缥缈哀怨的笛声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傅醉听到了,想叫书童去看看,但在破庙里到处都找不到书童。但笛声悠扬,摄人心魄,又好像是傅醉的乡音,傅醉好奇难耐同时思乡之情萌生,于是推开庙门,走了出来。
到处都杂草丛生,傅醉在判断笛声的方向。绕了庙一圈,找到了一条羊肠小道,发现笛声正是从这个方向传来的。羊肠小道旁树林茂密,阴森森的,时不时传来乌鸦的叫声,傅醉感到有点儿害怕,但听着优美动听的笛声,还是继续走。
这笛声奇怪的很,有时如珮环相击时发出的清脆的撞击声,又如雨水汇聚从黑瓦上滴下击打石阶,又如哀怨的深闺女子哭诉。这令傅醉浮想联翩。
小道的尽头,再没有了杂树丛生的阴森,只有一片开阔的草地,草地中间有一棵巨大的桃树,一妙龄女子立于树下,冷冷的月光照下来,倒像是嫦娥与她广寒宫的月桂树一般。傅醉看着酥倒在这里,半天说不出话来,既为佳人,又为佳音。树下女子风姿绰约,她的衣衫随风飘扬,舞动,倒真像仙女下凡一般。
女子好像注意到了傅醉,向他走去。傅醉看到了她的脸庞,更觉吃惊,这女子肌肤似雪,腮似桃红。天下居然有这等标志人物。随即又想起自己念的圣贤书,感到万分羞愧。 待到女子走进了,傅醉更觉吃惊,这面庞倒与他有几分相似。
我在做梦吗?如果是梦,可以不醒吗?
微风吹来,刚刚好,把桃树上的花瓣吹了好多下来,有些正好落在女子的洁白的长衫上,有些落在翠绿的草甸上,如墨绿色的天幕上洒满了桃红的繁星,更有一些还在天空中飘荡。傅醉伸出手正好接住了一片桃花,他轻轻掂着这枚娇弱的花瓣上,此时更觉得这女子如这枚桃花瓣一般。
突然,傅醉感到胸口一阵剧痛。他低下头看了一只枯瘦的树枝撕开了他的胸膛。他的脸失去了血色,鲜血一滴一滴滴在了那女子的手化作的枯枝上。他撕心裂肺的叫了出来,可这荒郊野岭的哪里有人能听见呢?
傅醉惊醒了,身上已经被冷汗湿透了,他猛的一下起身。
“原来是一场噩梦。”他喃喃道,一边揉他的眼睛,一边环顾了一下四周。突然,傅醉发现书童不见了,而在远处有一团模糊的白色,傅醉大惊,起身跑了出去。
书生傅醉被绊倒,跪倒在地上。他听女子话里蹊跷,索性打破砂锅问到底。
“世代恩仇,怎么回事?”
女子冷笑道:“父亲做的好事,自然不会跟儿子说。你可知我是谁?”
“我怎么知道?”
“你猜。”
傅醉看她面孔与自己有些相似,便支支吾吾地说道:“莫非你是我妹子。”
“同一个父亲。”
“可父亲从来没向我提起过?”
“因为我已经死了。母亲死的时候我快出生了。她死了,我便也跟着死了。所以到阴间我还是鬼胎,在阴间长大。可你父亲还活着。我们母女俩都是拜你父亲所赐。”
“我父亲做了什么?”傅醉心中一悲。
“问你父亲去。”女子冷冷说道。
“你因何而来?”
“报仇。但妈妈不可叫我伤人性命。”
“那我的书童哪去啦?”
“还活着呢,在他第一次进到这破庙,我就掉包变成他,他现在在一棵树下好好睡着呢。”
“妹子,你现在过得怎么样?”傅醉心疼起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子来,对眼前这女子心生好感。她心肠不坏,只是父亲可能做了很过分的事,才导致她们母女俩相继死亡。
女子听到这句话有关怀之意,心生感动。但她认定傅醉为仇人之子,不肯放下脸来,只说:“人都死了,成了孤魂野鬼,还有什么过得好不好的呢?”
傅醉心下侧然,说:“我父亲做的事,我来偿还。你有什么需要,尽管说。如果你真像要哥哥我的命来解你心中的愤恨,你尽管拿去,不过父亲他老人家年事已高,在加上我记事这几年来他竭尽全力,为周围百姓做了不少好事,请放过他,你也可以放下这段恩怨。”
“没这么便宜,我偏不杀你,这份愧疚我要让你永远记着,那个噩梦只是一个小小的教训。还有,我还没认你做哥哥呢,没脸没皮的,就称是我哥哥。这段恩怨还没完呢!”
傅醉越发觉得他妹子与众不同,对她心里又多了几分怜爱与敬重。
“那我要怎么做,你才肯原谅我,才肯能认我做大哥。”傅醉恳求说。
“又不是你的错,有什么原谅不原谅的呢?但是哥哥我不认,我不认仇人的儿子当哥哥。”女子坚定的说。
“那我偏要当你哥哥,因为我就是你哥哥我会疼你宠你,把好吃的都给你,把好玩的也都给你,你受到别人欺负了,我帮你教训他。”傅醉说得很诚恳。
女子见他说话越发孩子气起来,转身就离开了。
“妹子,妹子!”傅醉追上去,但女子早就不见了踪影。傅醉跑了很久,看到一棵树下有人,于是跑过去。一看,原来是书童。他叫醒了书童,问他发生了什么事,有没有看见什么人。
书童刚睡醒,模模糊糊地说道:“我在找人家的时候,突然,突然有桃花瓣。可我,可我想这荒郊野岭的哪里会有什么桃花。然后,然后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没事,可能你是遇上山神了。”傅醉闭口不提妹子的事。
“少爷,我们赶考吗?”
“还有时间,不如我们再住一晚,这里环境清幽,挺适合读书的。”
“清幽倒是清幽,因为很少有人会来。”
“那么,我们就再待一天咯。”
“你是少爷,你说了算。”
傅醉心里想着,不知今天妹子会不会来找我。
然而女子始终也没来找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