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如玉,古良人

“非慧男子不能善愁,唯古诗人乃可云怨”,这是与容若同时期的“红豆词人”——吴绮为《饮水词》所撰写的一篇序言中最有名的一句。

我第一次遇见关于他的书,就被封面处的诗词所吸引,着了魔似的买下它,从此它就是伴我高中每个夜晚的枕边书——《纳兰容若·词传》。我用它承放了我所有的多絮情思,它渐渐变厚,每隔几页都有我精心收藏的青春明信片,我将它们夹在书中,期待容若能像我读他那样,倾听我的所有故事,读懂我的所有情绪。

一个人的脸上有怎样的思绪,他的一生就会有怎样的际遇,容若如是。


我的笔名便是来自于他,自是多情便多绪(絮),我便姓这絮之源头——柳,“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这是众人皆能吟诵的,他的《木兰花令》,所有的故事,在初见的那一刻最美好,若能时时皆如初见那般,世上就不会有那么多的悲剧,我便名初若。

他的名字由纳兰成德改为纳兰性德,后又改回,取字容若,以汉人的习惯常叫自己成容若,小名唤作冬郎。他出生于习武之家,从小也学骑射,只是更爱读书,父亲爱藏书,这个爱好对于他这样一个武夫的身份有些特别,因此冬郎从小就有机会博览群书。

冬郎逐渐成长为一个俊郎的少年,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一次到姑姑家做客,表妹来找自己玩,一同讨论读过的史书典故,表妹聪慧,话语投机。

青梅竹马的日子,不久便消散了,表妹进宫了,冬郎想起她在紫藤树下说着“清风朗月,辄思玄度”的话语,高强宫院里,表妹此刻是否在思念自己,“侯门一入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皇宫是他不能抗争的,命运更是,他知道他们可能一生都难再见了,便写下了纪念表妹的悼亡词,“愿指魂兮识路,教寻梦也回廊”“料得重圆密誓,难禁寸裂柔肠”,他或许早已将表妹当做了自己的妻子,如今怕是表妹黯然死去,也不再和自己有任何关联了。


在有着政治背景的武夫家族,成德的眉间竟攀上一丝忧郁的神思。

待他行冠礼之时,按习俗可以取字了,“恭敬谨慎而容”,“成德”取自《易经》,用其中惯用的文法,可加上一个“若”字,我们就可以叫他容若了,这些都是描述君子的话,名如其人,字如其人,容若这一生也确乎担得起君子二字。

冠礼之后,容若就要准备成婚了,婚礼在黄昏举行,举行完所有的仪式,容若终于见到了新婚妻子,原来他们早已相识,她是他诗词《贺新凉》中那个白梅一样的女子,在一群明朗璀璨的少女中,低眉颔首得如一只柔软雪白的羽毛般的女子,轻轻抚过容若的心间,引起一阵悸动。

他们是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在他们的世界里,她是万古不竭的沧海水,他是温柔缱绻的巫山云,学着元稹的《杂忆》组诗,他追和,“忆得水晶帘畔立,泥人花底拾玉钗”“忆得染将红爪甲,夜深偷捣凤仙花”,这些生活的细节,都是幸福的写照。


古代的女子皆短命,即使丈夫宠爱,婆家和顺,也逃不过香消玉殒的命运,曾经平凡的幸福细节在妻子逝去后都显得弥足珍贵,“被酒莫惊春睡重,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本以为会天长地久,屈指算来,在一起的日子不过才三年,当时只道是寻常,一个人千万不要悟得了这个道理。

在悲伤的府邸,容若寻了一个窗口,躲避这一切,“人到情多情转薄,而今真个悔多情”,若是不付出这一腔深情,如今也不会这么悲伤,容若一头扎进各大易学名家的专著里,仿佛真的“情转薄”了。

不知过了多久,容若才敢回忆起过世的妻子,“半世浮萍随逝水,一宵冷雨葬名花”,自此,容若伤心时就看佛经,一部《楞伽经》不知读了几遍,抄了几遍,“佛说楞伽好,年来自署名。几曾忘夙慧,早已悟他生”,他给自己取了一个别号:楞伽山人。


容若步入仕途,本应进入文官系统,但没想到的是,委任的竟是属于武职的三等侍卫。御前侍卫有很大的升迁机会,连他的父亲也是从侍卫做起,但对于容若来说,不过是鞍前马后的仆役和警卫,他的诗词之才唯一能一展身手的机会,便是皇帝心血来潮时写诗应和,歌功颂德。他注定得不到快乐。

我们一定读过他的《长相思》,“山一程,水一程,身向榆关那畔行,夜深千帐灯。风一更,雪一更,聒碎乡心梦不成,故园无此声。”这其中是他进入仕途后更加深沉的无奈和忧伤,应试教育的我们却只能读出他的思乡之情和怀才不遇。

纵观他的爱情和仕途,都那么忧伤凄婉,短暂的幸福,疏离的前程,都为他的人生添上浓重的笔触。

他是我书中的颜如玉,亦是翩翩侧帽风流的古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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