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大半个礼拜的雨,天气越来越冷,临近双十一,淘宝购物车里的商品精挑细选了一波又一波,一想到钱包马上就要变得单薄,精神也跟着颓废起来。
好在周末天晴,秋日的阳光在外头勾引着你,让人不由觉得不出门似乎是辜负了。于是午觉后匆匆出门,坐上地铁的时候甚至还没想好该去哪里。“去逛书店吧”,心里有个声音这么说。就这么想到南京市中心有个叫“二楼南书房”的所在,我还没有去过。只要换乘一号线到张府园,出站走不到一公里就到,于是欣然前往。
下了地铁沿着繁华的路边小巷走到丰富路路口,瞥见路边一家小小的咖啡店理的小哥颇有些姿色,正好也口渴了,便进去要了杯咖啡,小哥给推荐了“西班牙拿铁”,是经典拿铁加了炼乳做成,啜了几口,跟普通的拿铁无甚差别。小哥说怕我嫌炼乳太腻,特地少加了些,我心说我就是想喝特色的,这般特意倒不是很必要啊,于是客气一番,打包带走。
攻略里讲“南书房”隐藏在老旧的居民小区里,我果然找不到,拦住一位遛狗的大娘打听,大娘很热心,竟然一路带我过去。一个很旧的小区,临街的门牌上挂着一副对联,一边写着“庭院深深深几许”,另一边写了什么倒是没在意。注意力已经被门里的一处亮着灯种着粉色小花的院落吸引,“南书房”一定就在这里啦!
院子外头挂着个白色牌子,竖着用毛笔写了“二楼南书房”五个字,特地做旧了的感觉,仿佛经历了太多风雨。院子里有两三支花架,不经意地摆着些花草。书房开在二楼,直接从屋子外面上台阶,台阶上的木头门开着,迎面是一座由灰色砖头砌成的吧台,正面是红色篆刻版的“二楼南书房”字样,像是一枚很大很大的印章,颇有特色。看守的姑娘正在帮一位要借书的客人办理会员卡。吧台里有咖啡和热饮供应,墙上贴着禁止自带零食饮料的告示,我不由地脸红,姑娘看了一眼我手里打包的咖啡,冲我笑笑,示意我可以进去,我便心下觉得自在。
吧台右转是书房的门廊,一边是一个小书架,上面摆着客人们借阅后没有放回原处的零散书籍,一边是洗手间的门,旁边墙上挂着个小黑板,上面花花绿绿地写着最近正在举办的插画活动。走过门廊,便是书房的门,是那种老房子里特有的木头门,上面的把手和插销都是小时候家家户户家里头把手和插销的款式,木门连同插销整个被涂成黑色,透着些神秘的沉重感。推开门,世界一下子静了下来。
书房一共有三进小房间,每间里都有两三座书架,几个小沙发,墙壁上钉着些插画作品,沙发旁的茶几上摆着简单的装饰,就像是家里的书房了。所有的沙发上都坐着人,他们或是专心看书,或是看累了歪靠着小憩,安静极了。中间的房间稍大些,里面摆了张桌子,面对面的有四把椅子,是自习和写字的地方,自然也被坐满了。书房的藏书大多是些社科文艺方面的旧书,小说也有,都是极经典的名著。攻略上讲南书房也接受私人赠书,但必须是豆瓣评分8.0以上的书。
屋子里开着暖气,刚进来时有些闷热,呆不住,时不时要跑去阳台上透透气。阳台很小,也摆着一张藤桌和四把藤椅,但毕竟外头天凉不适合久坐,所以是没有人的。从阳台可以看到外面的世界,高楼林立,声色犬马。楼下的一株枇杷树贴在阳台外面生长,茂密的枝叶探进来,让人有些恍惚。
再进屋时,侥幸得到一个空沙发,便坐下来,仔细打量身旁的书架。这里的藏书是按照出版社分类的,商务印刷出版社,江苏出版社,中信出版社,等等。我是个俗人,实在不知其中奥秘,倒是记得有些文学大家是在推荐书籍的时候一定会强调这本书是哪家出版社出版的,便也觉得有趣。社科文艺方面的书我并不怎么看得下去,纠结了一阵后,在一个角落里发现一本台湾蔡澜先生作的《蔡澜食单》,书很薄,文章很短,看起来合意得很。
蔡澜这个老头确实是有意思,真的敢写。人家请他去吃涮羊肉,竟花了篇幅去批评这涮羊肉不好吃。又有人带他去吃粤菜,评完不好吃,还顺便吐槽饭钱太贵。夸起人来也讲究,不仅告诉你这家店什么好吃什么有特色,也要顺便提一句但是也有那么几样菜无甚趣味,末了还把人家的店面,地址,甚至电话号码写在文章最后。这般广告之走心,难怪蔡澜先生被食界甚捧了。我想一般的食客,是万万不会把饮食不愉快的经历,也往书里放的。但也因为这样,蔡澜所说的好吃,才更有含金量,读者也更愿意阅读。不得不承认如此老饕是有大智慧的呀。
天色渐晚,我带来的咖啡也慢慢见底。我读着《蔡澜食单》,竟从我的咖啡里尝到些不一样的甜腻,忽然想起咖啡小哥的话,果然是加了炼乳的特色口感,那份为了减少腻味的特意,还真是用心。大约是我初尝时不忍弄坏奶泡上的拉花,而没有仔细搅拌的缘故,才有了来时的误会。又想起蔡澜的文字,不由得更觉得有趣了。
书还没有读完,心里却是满足了。于是兴尽而归,想起柳宗元在《始得西山宴游记》里说:“然后知吾向之未始游,游于是乎始。”我从前虽也曾趁周末兴起而游,却不曾写下半个字。于是乎从这篇开始,我要把每个周末的有趣经历都写下来,一来平日烦闷时能有个念想,二来正好从此开始我的习作之路。都说想要写好文章,就要多写多练,蔡澜先生一篇文章不过小几百字,就颇有趣味,我这篇流水账,洋洋洒洒两千余字,实在是贻笑大方。但写得累赘总比不写好,凡事要练习嘛。
于是又想起那个被我忽视了的临街对联,宋代词人李清照曾写《临江仙》:
“庭院深深深几许?云窗雾阁常扃。柳梢梅萼渐分明。春归秣陵树,人老建康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