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竟会无端生出些寂寞来,悄无声息地如影子般缠绕上来。我蜷在房间一角,窗户洞开着,外面夜色浓黑,恍惚间竟无端渴望着有谁能陪着我。那个怀抱该是温热的,臂弯该是坚固的,能令我如猫儿般埋首其中,又该有人附在耳边絮絮低语:“我一直在看着你呢。你已然很努力了,此后便不再痛苦了罢。”
这念头一旦浮现,自己便先讪讪地笑了出来。这般多么虚假啊!爱、永恒、乃至那幸福的未来,分明不过是些水中之月,镜中之花。我素来便明白,人与人之间,如同玻璃容器般。虽然透明得能互相看见对方轮廓,却只能永远隔膜着,彼此只能冰冷地依靠着冰冷,各自承受着各自的孤独,茫然地挣扎。即使偶尔擦肩而过,也不过是两片浮萍的邂逅,各自漂流,各自零落。
然而,最令人难以忍受的,是连那片刻的慰藉也消散了。我再也无法欺骗自己了。仿佛水汽一般,在我睁开眼睛的瞬间便杳然无踪,只留下空荡荡的房间与我。像是被骤然抛回一片空无的荒原,四下里惟有月光无声流淌,把书架割裂成明暗两半,连影都无力地趴伏在地上,没有一丝生气。
有时我长久地凝视着花瓶里那株风铃草,它已然枯萎死去了。无人来为它添水,它亦不曾被任何人忆起。只是静静地在瓶里凋零,如同许多被遗忘的存在,无声无息地消失在了时间之中。我默然看着,它,不过是印证了世界本然的无情。
窗外,一只猫儿轻盈地跃过邻家矮墙,浅金色的眸在暗夜中如星火般闪烁了一瞬,随即便消隐在黑暗里。它来了,它去了,视而不见。寂静之中,一滴泪落下。我惊觉时,它已然坠落,渗入,留下一小片深色的印痕,仿佛一声叹息——泪是滚烫的,却又冷却了,如同一个微不足道的伤口。
人不过是在无岸的河流里漂泊,那痴念,终归是向着虚空伸出的手。既知孤独是生命永恒的底色,却依然无法停止,在牢笼内一遍遍用手指叩击壁垒。
也许,此岸没有允诺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