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冬雨《少年的你》:如果世界需要保护,谁来保护保护世界的人?

周冬雨凭《少年的你》中的陈念一角封后,易烊千玺也是差点凭所饰演的小北夺帝,题材对演员实力进行了加持。

《少年的你》是个校园欺凌题材,很现实,很抓心。尤其周冬雨饰演遭受欺凌的陈念对怀孕女警官的话直接刷屏了。陈念说:

“谁能帮我?录我视频的人吗?站着看热闹的人吗?还是那些问为什么只有你被挑上,别人就没事的人?一般人眼里报复是正常的,像我们这样一直忍耐,一直忍耐只想熬过高考的人,我们这样是有错吗?如果这个世界真的是这样的话,你放心把你孩子生出来吗?”

一部好电影,就要有悬念,在悬念中讨论社会问题,拷问人心,这是这部电影的成功之处。没有悬念,只说情怀,只讲道德,没人有耐性听你讲的。

开始你会对这部电影来个定性,比如校园欺凌问题,有这么定性之后,其实也就麻木了,哦,就是那么一回事嘛。就像人一旦被贴上标签,然后就忽略了他的生动之处。

这部电影在后半段,抛出了一个杀人事件的疑案,究竟是谁杀了欺凌女魏莱(名叫魏莱,却没有未来啊,好讽刺),一波三折。

单亲家庭女生陈念被欺凌,后来“投靠”了小混混小北的保护,终于风平浪静。直到小北因作为强奸嫌犯被审问,小北这时候很急便问什么时候能审完,警察说你又不是第一次来,现在焦急什么。——这时候不同了,小北有人牵挂他了。人的变得更好,是因为有人牵挂。

但就这么一耽搁,陈念就又被欺凌了。这里我们可以看到,这些所谓的通过个人努力得到的安全(比如黑社会保护),十分脆弱,还是需要建立一个体系,才能真正让弱者免受欺凌。

已经和陈念互生好感的小北,就不能忍受陈念受欺凌了,他冲出去要去报复。

人活着,被人牵挂,就是自己的原罪了。陈念被欺负,小北要去报仇,因为陈念是他的牵挂。陈念阻止了小北的冲动,说:“你会被他们杀了。”这个时候,小北又变成了陈念的牵挂。有了牵挂,大家都有了温暖,而又会有了痛苦,彼此都得为对方忍受着一个人的话就可以随便处置的生命。

所以,小北的“冲动”是要以自己认为无用也没有未来的生命来给陈念一个最好的未来。

经陈念这么一阻止,大家都以为小北也会珍惜起自己,不再去干傻事了。

却忽然,欺凌陈念的魏莱被杀,如果说陈念已经劝阻了小北,又有谁动手呢?

视线又被引到小北身上,因为他借了朋友父亲的车,而车上就有血迹,所以,我们是认为小北出于什么原因还是动了杀机。

但是经过欺凌陈念和录裸照风波之后,人们对于魏莱的死,或者说对嫌疑犯小北已经充满同情了。

这样,小北就“顺利地”进了监狱。

陈念曾经告诉过小北,以前因受欺凌而跳楼的胡小蝶说过一句话:“你们都知道他们对我做了什么,为什么就没有人站出来。”

尽管在这个充满排斥的校园,陈念其实也很想和胡小蝶做朋友的,当这个还未交心而自尽的朋友跳楼后,陈念默默地脱下她的外套披到胡小蝶尸身上,这个爱美的女生,一定不想让别人看到她最后的这个样子。这时陈念说:“懦弱的不只是她,还有你,还有我。”

所以,小北不能懦弱了,虽然读书对自己没有用。但是对陈念有用,那是她唯一可以翻身(同时帮助妈妈翻身)的机会。小北要站出来帮陈念排除掉干扰。

如果为一个人而使自己入狱几十年,你会吗?作为成年人的两位警官的答案是:“我和你不会。”

但作为少年的小北会。这就像《后浪》中所说的:“我们这一代人的想象力不足以想象你们的未来。”

少年人是不可想象的,所以他们的犯罪也是不可想象的,《少年的你》其实也有这方面的思考。但是少年却最后要变成大人,尽管没有一节课教他们如何变成大人,他们就像高台上跳水,一眨眼就成人了。中间没有缓冲。我又想到一个视频,讲的是在邮轮上吃火锅,刚钓上来的鱼鲜活着,还没有考虑为什么我就在邮轮上,就入了火锅,你说这惨不。

但是少年时期十分短暂,连同校园欺凌的事,当事人过后也会后悔,电影中的老警察就说:“……人长大了才学会同情,只是不好的你都忘了。”

只是人在事中,在当事人的感受里,“时代的一粒灰,落在个人头上,就是一座山。”在当时当地,你能够教他二十年后再来看这件事吗?或许他连这一刻都活不下去了呢?正如那句夏虫不足以语冰,一个人的即刻就是他的全部,都需要被十分珍惜对待。所以陈念的轻轻一句问话,让小北感怀道:“陈念,你是第一个问我疼不疼的人。”

轻轻一句话,被人感知着关怀,人为之一死,或许就觉得死得其所了,这就是少年。少年小北就发誓要给陈念一个最好的未来。他愿意帮她挡下枪林弹雨。

这两个被社会边缘化的少年有一次聊天,陈念说着长大后要“保护世界”的傻话,小北就评论过她说:“你太干净了。你不懂。”但仍然欣然接受她的美好愿望,便说:“你保护世界,我保护你。”——保护世界的人,也是需要被人保护的。这就像这电影的主题,这些少年都是将来要来保护世界的人,但是在他们的关键时刻,他们都需要被保护到,他们在校园受欺凌,我们需要寻找到一个能保护到他们的系统,而不能仅凭个别警官的执着或个别“小混混”的义气。

所以案情又来了一次反转,却也是熟悉的套路,主要是前面我们没发觉陈念有作案的冲动,啊,她是一个理性女孩啊,知道忍辱负重,再怎么经受欺凌,也要把高考考下来再说。背负家庭重担的人的忍受能力,让人心疼。我们经常是说小孩不懂事的,但是陈念懂事得让人心碎。她的母亲偷债在外面,就放着这么一个未成年在家,还说这样更安全,你这么小他们不敢对你怎么样的。这个也就算了。陈念明明在校园被人欺负,也不敢对妈妈诉说,反而安慰妈妈说自己一个人能行的,还叫她妈妈身边要留够钱用。在这里,究竟是谁亏欠谁啊?妈妈还有一句没脸皮的话说:就当我亏欠你。

这么懂事的女生,当然不会蠢到去杀一个人,哪怕她那么凌辱自己。但是,陈念又确确实实导致了魏莱之死。虽然是个意外,毕竟她有责。

高考在即,这个锅,少年的小北必须背,小北说:“只有你赢了,我才不算输。”这是活成命运共同体的性质了,当两个人互相视对方有自己生命的一部分的时候,就会两害取其轻了。小北自觉自己的未来没有陈念的光明,所以愿意牺牲自己——你想想一下家庭里,为了家族的传承,老年人是更愿意做出牺牲以博一个晚辈的未来的。

这里,小北与陈念不是亲人,胜似亲人。他们少年人没有一纸的婚约,有的只是一句开玩笑似的话。那时,当陈念走投无路,要求小北保护她的时候,小北要她写下一句话:“陈念欠小北一次。”

这句话暴露小北的没文化还是老谋深算呢?一次什么呢?没说清。

对此,小北是这么解释的:“我又没说欠什么。有可能是一次饭啊。(看着陈念安心地写好了字,接着说)我又没说是饭,也有可能是别的。”

写下这个欠条的时候,虽然是第一次主动接近,但彼此都有了契约,更重要的是彼此还有了信任。这里,你看这个“欠”字可能很轻,也可能很重。但是陈念笑了,因为她知道小北不会要那种她不能承受的重的。只是事情的发展,有时候,一次轻轻的诺言,却又要重重去承受,那是另一种意义了。

这样的契约,没有谁是输家,又往往没有谁是赢家。你看,写着的明明是陈念欠小北,事实上却是小北“倒贴”牺牲自己去成全小北,这部电影好像不是言情剧啊,当然也是可以解读出一些爱情的联想的,我曾经在观影的过程中就对陈念的一个行为表示不妥。

那时,两个少年已经互有好感了。互相倾诉了自己生活中的真相,当然都是一些不堪,小北也是一个被父母遗弃的人,对未来不抱有希望。不得不说,有书读和无书读的人是不同的,有书读总能感觉到未来可期,陈念就安慰小北说:

“你想不想一起走出去呀?”

“怎么走出去?“

“一定有办法的。我们一定可以肩并着肩光明正大地走在大街上。”

——这个时候想,一个爱奋进的女生,即将考上大学了,以后会有很光明的前途,如果想和这个时候的小混混以后共进退(我说的是确定恋爱婚姻的这种),确实是自毁前程了。但是当时,她肯定也是真心实意说这些话的,当时这个“小混混”就是她的全部温暖了,她当然希望彼此都好,彼此都可以给对方温暖。只是,如果后来,女生“背叛”了这份约定,毕竟男生还一直没上进的话(而且上进也是有难度的),我们也不应去呵责这位女生。如果说爱情要互相成全,那么至少要答应对方要做一个更配得上对方的自己。

那么当如果不能两个都做到最好的时候,他们该何去何从?小北的答案是:“你先走,你先去安全的地方。”——小北把美好的东西留给陈念,他要背下一切,哪怕在监狱渡过余生,他还笑笑着说:“我还是未成年,会判得很轻的。”这个时候,我们不用去拷问陈念让小北背罪是否良心过得去,我想问的是,这种情形下,最好的选择又会是什么?

可能你也会像那个执意要将真正的罪犯缉拿归案的小警察一样,最后你也会对那位老警察说:“一个是好学生,一个是小混混。而你硬要把他们拖下去。”这句话意味深长,我们在做一些程序正确的事,但是不是真的使得这个社会更好了?如果两者相悖的话,哪个更重要?

对于校园欺凌,扛过了你就是陈念,扛不过你就是胡小蝶。

“如果再来一回,你还会这么做(指背罪)吗?”陈念问。

“没有如果,而且,我不希望有这样的如果。”小北答。

灰暗的人生,没有喜欢这种假设,没有人喜欢在这里面找到感动。

最后,小北并没有帮陈念完成肖申克救赎般的“越狱”,但是影片的结尾仍然是光明的。那时候,陈念已经成为一名教师,她有她的学生了,也有她遭受欺凌的学生,但这次,曾经说过要保护世界的陈念,陪伴着她的这位学生,背后远远的跟着小北……

好了,保护世界的人也有人保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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