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未立,四十也惑,此生憾得一场大闹天宫—最游记

2017年4月伊始,一篇我国首部神话电视连续剧《西游记》导演-杨洁女士辞世的报道铺天盖地的出现在各大媒体报刊的头版上,这部耗时6年时间,在当时拍摄技术与硬件十分落后情况下的电视剧,却能自1986年起播出,称霸荧屏30年之久。影响了70后、80后乃至90后三代人,至今,我们仍然能想起悟空的神通,唐僧的善良,八戒的贪嗔,悟净的朴实,宛若昔日那抹五指山下的余晖,即便时光卸去光辉,但却恒久传唱。

不曾忘怀,儿时在吴承恩笔下的《西游记》电视剧播放时开场曲的莫名激昂中热血沸腾,一度好奇,究竟是何等的阅历过往,能让一个人将那些魑魅魍魉,狐精野怪,勾勒的如此入木三分,竟让人几度啧啧称奇过后,更加痴醉于这些个本应源于市井嘈杂,坊间醉语之中的胡言编排里,到底俗世凡人免不得好个热闹,牛鬼蛇神之类的奇闻轶事最是勾人心弦,也因此,关于这一部另类解读西游元素的漫画作品《最游记》,就成了我多年之后再度重温西行故事的始末缘由,而峰仓和也,自然也就是我眼中那颠覆与重解西游的第一人。

三十未立,四十也惑,立于西游文学跟前的你我,无论是何等的年岁阅历,不同的年纪拜读总有不同的感受,总是难得窥以全貌,以致于我们纷纷纠结于红楼文学的晦涩,三国文学的厚黑,水浒文学的世俗,却难得有人腹议编排西游的不是,果真是一场浪漫降魔喜剧的缘由,虽归无奈却终都成了最适合黄毛小儿捧读的作物,那背后的人性黑暗,那内里的污臭沆瀣,那横行的世间腌臜,也就如此这般的刻意无视过后,倒也变得没有所谓,毕竟,择人而噬的本就是人,只不过非要找个顺理成章的缘由,因而这世道,便多了许多被人们所需要的百鬼众魅,马面牛头。

执笔改编过西游的漫画家多如过江之鲫,诸星大二郎在《西游妖猿传》中将原本过度神化的西游,演变成一场凡人斗乱世的人间话剧,手冢治虫于《我的孙悟空》里重新塑造西游故事的经典桥段,诠释了一幕恩怨纠葛善恶抉择的全新故事,诸如其他,西游文化元素于日漫创作领域当中,可谓是贯穿了整个日本漫画成长史,在这茫茫多的作品当中,于我而言,唯独最为钦佩的惟有峰仓和也一人,是他,让我们过度拘泥的复古情怀对着象征儿时的「纯真时代」做出告别,完全呈现一番不同于以往的异色西游美学,相反于原本浪漫童趣的神话姿态,《最游记》用着最似血肉的斑斑人性迎面而至,剖开化脓的结痂伤疤,用最直白的方式,一边嬉笑着,一边怒骂着,为我们打开了这个名为新西游的野蛮纪元,是的,这一次的西游,不是甜柠味的,而是着实喇人口舌的麻辣味。

原来,当人们因为科技的日新月异而沾沾自喜的同时,古老著作与新派创作愈发的无法共感,而读《最游记》所油然而生的一种莫名感伤,便是没来由的一种我们即将失去「西游」,以及看着「西游」长大时信念仍在的往日情怀,或许,就在当下,还能细数出几个认为孙悟空是长着毛脸雷公嘴的小孩,时代,终究是个巨大的圆,即便周而复始,也已不在当初。

从不愿在书评中过度论及作品剧情桥段,一是不愿过度主观臆断一部作品走向,二是恐将故事剧情曝光失去读书本心,因此,借着这部《最游记》,凭着往日儿时手执小棍大喊“老孙来也”的执念,今天,聊一聊师徒四人,叨一叨西游今古,也算是出缅怀童年的絮叨之举,诸位看官,权当看个热闹,且听我胡言一番。

「孙行者的嗔,是不愿被世俗束缚的灵魂」

悟空的嗔,时而离经叛道,时而循规蹈矩,敢为猴孙之死,闯地府,斗判官,大改生死簿,也因唐僧有难,躬傲骨,屈铁膝,只为救师难,屈驾讨救兵,想我大圣昔日挥棒坐上金鑾殿,却能为师折下百尺腰,悟空的嗔,是“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却仍被世俗红尘羁绊。

或许就是因此,在《最游记》中,悟空似乎被解析成一个颇为任性的小孩模样,抹去的记忆随着山顶的五百年时光,看遍了四季更迭,尝尽了昼夜交换,一个人,一座山,以及一个记不起到底是谁的称谓,“悟空”……

「猪八戒的贪,是忠实于自我意愿的智慧」

悟能的贪,一如小民之市侩,再如长者之睿智,能在妖魔肆虐时,大打退堂鼓,欲返高老莊,卻在师尊被困日,手握九齿耙,与妖決生死,笑他贪也好,怪他懒也罢,活于人世间莫过于一個坦荡痛快,他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悟能的贪,是“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眷恋于红尘里,洒脱于天地中。

从不曾想八戒标志性的肥头大耳会演变成一张温柔帅气邻家哥哥的脸庞,孤儿院的过往让冷都男的人设常伴于身,《最游记》里最让人所不忿的人物背景设定,标榜了这个一边被世俗所眷顾的男人,在另一个边却狠狠地被世俗伤了个遍体鳞伤,也许,人这一辈子,最可悲的就是,变成了自己最讨厌的样子。

「沙和尚的痴,是无愧于天地方圆的信仰」

悟净的痴,是尊师重道,是与世无争,西行路上,肩挑担手牵马,不辞万里护师行,除妖途中,斩妖邪卫正道,少言寡語勤于表,淡然,並不是过失,而是一种泰然处之的境界,不急不躁,不卑不怯,悟净的痴,是“明镜本清净,何处惹尘埃”,了然于心的不争不抢才是最高的修行。

历数过往,似乎沙和尚由头至尾就是一个沦为绿叶的边缘人物,以致于在《最游记》中出现的这位红色飘逸长发帅哥,会让人有种十足莫名的脱离感,或许每一个戏份足量的人物都应有着一段不堪回首的阴霾曾经,漫画中他,同样减负着不该承担的残酷往昔,人哪,最大的痛苦,就在于一辈子都在赎罪,可总觉的一辈子也赎不完这些罪。

「唐玄奘的情,是介乎于纲常伦理的执念」

三藏的情,介乎于伦理,拘泥于纲常,对女兒国主的情,一剎那心动,却破妄坚守本心踏马西行,对一众弟子的情,诵经逐悟空,只因不明真相的慈悲之心,世人皆说唐僧无情,唯独不解其背后的苦衷,面面俱到的恶比不得独断专行的好,既壯大又腐朽的执念于情,终究误了自己误他人,三藏的情,是“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湮然于尘世行走却要绝情于人间动情种种。

嗜烟好酒,性烈如火,一言不合即是大打出手的玄奘法师俨然将我们童年的记忆糅杂成一地鸡毛,性格傲慢,叛逆不羁,冲动易怒就让遁入空门的清心寡欲陡然编织成一个莫大笑话,可能峰仓和也是原著西游中三藏的铁粉,以致于在自己的作品里狠狠地自由随性了一把,给了他这么一个剑走偏锋的个性。

言罢于此,道完我心中的师徒四人,综合峰仓和也笔下的西游种种,品鉴西游,多的是好看热闹的看官,曾经我们也是同样的俗人儿,真正用读西游的角度出发,在如今却难得几人,吴承恩的西游也好,峰仓和也的西游也罢,文学与漫画的最大魅力,就该是如同几度春秋修行下的七十二般变化,二者结合,才是灵魂尽头最浪漫得美学律动。

从小到大无数次的梦境当中,都能遇见你们,因为不一样际遇踏上了同一条西行的路,或是求列仙班,或是逍遥天地,或是后世颂唱,或是放晴纵欲,修行路上的种种也伴着很多人的岁月辗转,只是在这一生中能有一场大闹天宫的时节,我们却都急着去匆匆长大,渐渐变老,时光终究是负了这份转瞬即逝的勇气,消逝不再得见。而对于我们来说,唯一值得庆幸的在于,无论是亘古流畅的文学著作亦或是独辟蹊径的漫画,都不过是精神食粮存在的一种具象,只是,这种餐食,虽不说可以当饭吃,但却,都能慰藉困惑蛰伏的灵魂。

我们探索神话的浮沉碎片,重新给予幻想文学不一样的美学逻辑,结合西游的浪漫主义,漫画将现实与虚妄结合呈现,一幕幕烙印着西游印象的古老乐章在低声颂唱,后世的解读,异色的诠释,一次又一次的敢问路在何方,在你我的视界里,路,一直都不曾改变,只是,多了更多你我看不厌的迤逦,路,一直都在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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