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 火 同 燃(上)
芦莲湾畔,秋色渐浓,枯黄的芦苇在风里摇曳。
临时搭建的剧场工棚门口外,苏秋倚靠在旁边的棚墙角,指尖轻轻抚过微微隆起的肚子,微微扬起略带孕红的脸,斜望着十多米高的剧场工程脚手架,目光追随着一个正在脚手架上忙碌的身影。
那是李远,他锁骨处的那道疤在晨光里泛着淡红,手里紧攥着那卷舞台设计图,正与工友们激烈讨论着承重柱的加固方案。
“苏秋姐,李哥说让您回屋里歇着,外头风硬,小心着凉。”学徒小王跑过来,手里端着一杯热姜茶,小心翼翼地搁在苏秋掌心。
捧着热乎乎的茶杯,苏秋似平感觉浑身都热乎起来。她双手紧捂着茶杯,慢慢转身,回到工棚,坐向那张简陋的床铺。
床头贴着李远手绘的“会发光的房子”效果图,角落用红笔圈着“高危作业区,必须加固承重柱”。
夕阳西下,夜幕降临。
李远终于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工棚。他脱下沾满水泥的工装,露出腰间那道狰狞的刀疤。
苏秋将热姜茶递给他,目光落在他缠着纱布的手掌上——那是白天跟运输队对峙时留下的伤口。
李远接过茶杯,指尖微微颤抖,喉间滚出沙哑的叹息:“今儿个……又让您担惊受怕了。”
苏秋轻轻摇头,把他的手攥在掌心,触感糙得像砂纸,却暖烘烘的。她瞅向床头那张设计图纸,轻声问道:“李远,你总说这房子‘会发光’,可它真能照亮那些黑咕隆咚的角落吗?”
李远沉默片刻,指尖抚过图纸上的星光标记,眼底泛起一丝执拗:“能。只要还有人记着光明该是啥模样,哪怕微弱,也能撕开黑夜的口子。”
他转头瞅向苏秋,声音低沉却稳当:“就像当年在冰窟窿里,我抓住你的时候,就知道……有些东西,比生命都金贵。”
苏秋眼眶“唰”地红了。她伸手抚上李远锁骨处的那道疤,指尖触到凹凸的纹路,仿佛摸着他这些年背负的苦痛。她的鼻子发酸,两眼发热,晶堂的泪珠在眼眶里打转儿。她哽咽道:“李远,你总是一个人扛。当年救我,现在查你妈妈的真相,还有……”她顿了顿,指尖慢慢移到肚子上,声音像棉絮般温柔:“还有这个孩子。你总说‘别找我’,可你知不知道,我宁可跟你一块儿淋雨,也不愿干等着。”
李远身子猛地一震,他攥紧茶杯,杯壁在掌心“咯吱”作响,喉结剧烈滚动。最终他把茶杯搁在桌上,双手捧住苏秋的脸,拇指轻轻擦去她眼角的泪:“苏秋……我害怕。怕自己像我妈那样,在暴雨里倒下,留你一个人对付泥腿子事儿。”他的声音抖着,像在冰窟窿里挣扎时的喘息:“可你来了,带着我们的孩子,带着这盏灯的火种。我忽然明白,躲不是护着,一块儿扛才是。”
苏秋泪水决堤而出,她扑进李远怀里,发丝散落在他沾满灰的肩头。她听见他胸膛里“咚咚咚”的心跳,跟腹中胎儿的胎动一样的节拍,一样的调儿。
她攥紧他的衣襟,声音哽咽却清晰:“李远,咱给孩子取名叫‘念远’好不好?让他记着,爸爸用命点亮的星光,妈妈会一直守着。”
李远喉头哽住,温热的泪水滑落,滴在苏秋发间。他将她搂得更紧,仿佛要把这身子嵌进自己骨头里。
窗外,芦莲湾的波光在夜色里粼粼如星,微微的风儿在低语,说着没说完的誓言。
他低头吻了吻苏秋的发顶,沙哑的声音里带着狠劲儿:“好。等剧场盖起来那天,我会在舞台中央挂一盏最亮的灯,告诉念远——他爸爸,永远都在守护着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