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子小姐的成长日记(一)

致我亲爱的神,这是迟来一年多的还愿,还望不责怪。

我会尽我所能的继续下去。


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

如今识得愁滋味,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


桃子今天有点小委屈。

好不容易盼来爸爸出差归家,本想一起出去开开心心来顿大餐,却因为吃什么而闹得甚不愉快。

桃子想吃米线。这阵子一直迷恋的那家,鲜鲜嫩嫩的汤汁儿,再洒上点辣油,只嗅一下,就已是心神荡漾。而爸爸呢,外出应酬归来,总是想清汤小菜的涮涮肠胃,楼下那家粥铺便甚合心意,又何苦在这大热天里跑出一个街区,去吃那用一堆读都读不通顺的添加剂才调制出来劳什子米线!

一阵吵闹和坚持过后,桃子还是坐在了米线店软软的座椅上。伴着彩云之南的葫芦丝,对面的爸爸偶尔还是会来上一声抱怨,并同时收获来自妈妈的一记白眼和桃子愈发用力戳着碗里油菜的动作,以及撅着的可以挂油瓶的嘴。

好好的大餐就这样泡汤了,要是妈妈就一定不会这么扫兴了。桃子抬抬眉毛,瞄向刚刚把剥好的虾放在自己盘子里的妈妈,此刻正在认真的剔着第二颗虾的虾线——给爸爸的,桃子撇撇嘴。爸爸事好多,还是妈妈最好了。

桃子长舒了一口气,又略带嫌弃的瞟了一眼爸爸。爸爸正把刚刚撇去辣油的汤递给妈妈,连一丝儿余光都没给自己剩。

不就是一顿饭嘛。一直到晚上睡觉,桃子一直气得鼓鼓的,根本不想和爸爸说话,而爸爸仿佛也点亮了会心一击技能。看着客厅中正围着妈妈转来转去的爸爸,和暖和色灯下巧笑倩兮的妈妈,桃子觉着他俩好像都没有发现,即使是吃到了最想吃的米线,可是自己还是自己生!气!了!好讨厌!啊~~~桃子跺了跺脚,转身回了房间。

爸爸真是小气,不就是一顿饭嘛!睡梦中的桃子无意识的揉了揉眼睛,翻了翻身。哼,你不理我,我也不理你了,桃子嘟嘟囔囔的嘀咕着,终是把这一天的情绪都扔到了梦外面。

桃子今年初二,傻不愣登的年纪里,总自命不凡地以为自己才是那个全天下的最最特别。赶巧又碰上非主流的大肆流行,于是“你不懂在这个冰冷薄情的世界里假笑的我有多么的忧伤。”一度成为桃子自认为最感同身受的话语。矫情的让后来已经成了年的桃子小姐在回首往事的时候,只想捂脸。明明是个欢天喜地的性子,却偏偏要扮作被这个冰冷世界伤的颇深的样子,真是不知道当时听着自己这样捧心蹙眉,自哀自怜的朋友们,是如何忍住不笑,且一脸过来人的老成样子安慰回话的。

极不情愿的睁开眼,6点,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嗯,又是一天阳光明媚。睡眼惺忪的洗脸刷牙,穿完衣服后却又脱力倒回床上,眼皮粘的直打架,瞬间又陷入了半昏迷状态,刚刚洗脸的温水根本不够让人清醒。直到妈妈发现桃子还未来吃饭,再次来叫时,才又是一阵手忙脚乱,匆匆忙忙。

“爸爸妈妈我走啦!”元气满满的冲出家门,开锁,骑上车,向后移动的是熟悉的风景,骑行的风带起耳边的头发,昨天的小委屈、不愉快,都抛在了脑后。几乎是踩着铃声走进教室,又是新的一天。

转眼下午的第一节课,最容易迷迷糊糊不知所云的时间,教室里散落着各式各样奇形怪状的假装没睡:手扶额头认真看书的、歪着脑袋双眼迷离的、不管不顾趴桌大睡的……。老师在过道里走着讲着,时不时的大手一拍,让各式神游仙境的姑娘小子一个激灵,鸡皮疙瘩从头麻到脚。

教室的倒数第二排,与七倒八歪的同学截然不同的桃子正低头认真做着笔记,突觉左臂传来轻轻的一碰,是同桌松鼠递来的一张四四方方的纸条。正要低头细瞧,却见火眼金睛的物理老师一个眼风扫来,不知什么时候,老师已经走上了讲台,直吓得桃子一个哆嗦,下意识地攥紧纸条挺身立正坐好。物理老师横扫全场,四下里寂静无声,见台下的都已在老老实实的坐着,再没人看起来昏昏欲睡,也没人交头接耳,略显欣慰的笑笑,不再停顿,继续讲课。

桃子僵硬地小幅度歪了歪头,略埋怨地白了一眼松鼠“干嘛呀,吓死我了。”声音小的近乎唇语,又悄悄指指台上正低头看讲义的物理老师“你又不是不知道,这可是老谢的课。”边说边恐吓似的瞪了瞪眼睛,襟了襟鼻子。

松鼠一脸无辜,明明是和萌字儿八竿子打不着一撇的细长眼,却凭着瞪起的眼皮儿和迷茫的小眼神,愣生生的搞出一双写满了“我很无辜”的狗狗眼。下巴略抬了抬,指了指桃子紧握的手。

桃子抬头看看正在台上唾沫横飞的老师,扫了眼腕上的手表——还有3分钟下课。又瞧瞧被攥得皱巴巴的纸,转了转眼睛,长舒一口气,暗暗做了决定。趁着老师背身写板书的功夫,飞速将纸条展开,夹在摊在桌面的物理书的最上面那页上,刚铺好,老师已转过身。桃子连忙用左手略掩住书上缘,右手拿笔悬于书上方,摆好之前认真听讲的架势,心惊肉跳地扫着松鼠传来的纸条。

歪歪扭扭的狗爬字,横竖撇捺永远拉不到位,七上八下的挤满了皱皱巴巴的大白纸,一眼望去谈不上一丝美感。桃子没有一点惊讶,毕竟松鼠的字一直这样“潇洒”,如果写好了她才吃惊呢!而且她关注的内容也并不是这卖相不好的破纸,而是其上的内容。

这是一首诗!

桃子的小心脏砰砰直跳,面上端得一副四平八稳,不露声色,耳朵却泄露了野火燃烧般不可抑制的小心思。“唔,还不错,可你写这个给我看干嘛呀”桃子眼睛并不看松鼠,状似不在意的小声问松鼠。

这看起来像一首情诗!桃子的内心在咆哮。他是在暗示什么吗?还是我自作多情了!啊呀呀,到底是什么鬼!他不会真的是……可是怎么一点预兆都没有呢?这突然之间的到底是什么情况?还是说他想给谁写情诗先让我看一看?哎,虽然我也不知道对他到底是什么感觉,不过,可这个……哎哎哎,到底是我多想了还是怎么回事呀。住在内心世界的小兔子满脸通红,长耳朵和双手并用,捂脸跺脚。恰这时,铃声响了,冲散了那本就飘忽的疑问,也打断了桃子和面无表情的脸反差巨大的正在抓狂的内心小剧场。

“嗯?”松鼠一脸问号,随着身边嘈杂声渐起,也扬高了声调“你刚刚说什么?”尾音上扬,一样的状似不在意,小手指和无名指却在没人看得见的地方不由自主地勾了勾。真让人怀疑他是真的没听见还是装作没听见。

“没,没什么……我是说你写的好好呀。”为了掩饰不自然的尴尬,桃子迅速调整面部表情,瞪圆星星眼,浮夸的赞扬。果然,被桃子的热情冲击到的松鼠没有发现桃子一层一层向外散发热气的耳朵。

“咳,你再好好看看。”松鼠咳了一下,重新恢复了淡定。“你看一下怎么样,哪里不好帮我改一下。”松鼠眼睛看向窗外,并不直视桃子的眼睛。

“我觉着现在看着写得就很好啦。”桃子又把刚刚放在松鼠身上的视线移回了纸上,小心脏依旧在不受控制地跳动。同时暗暗提了一提,这是要给其他人写情书先给我过一过?桃子停了一会,稳了稳马上就要暴露自己内心的颤抖的声线。“你主要想表达些什么呢?详细说一下才好改呀。”最后一句话近乎嘟囔,几乎就湮没在周围同学打打闹闹的大背景下。

这次松鼠却是听到了。

“哎!你凭感觉改就好了。干嘛还要问我想表达什么?!诗这东西不就是写给别人看的吗?自然是要别人看着理解喽。你就看着改好了,就像我之前给你改一样。”松鼠像机关枪一样‘突突突’地甩下了这些话。这在温温吞吞,细声细气的他那里简直是太阳从西边出来的奇迹。

桃子愣了愣,嘴巴张了张,脑子一时间没打过弯儿来,一片空白,完全不记得自己还要说什么来着。松鼠又接了下去,这回不知是因为要说的都说的差不多了,还是其他的什么原因,才像是从刚刚的失态中走了出来,平静了许多,语速也慢了下来。松鼠瞧着还处在呆呆傻傻状态的桃子,小幅度地挠了挠头。“额,你先看着,那纸就给你了,你看着改好了。对,就给你了。我,我去上个厕所!”说完就逃也似的离开了座位。马上要到门口时,恰巧体积庞大的南瓜大笑着冲进了教室,总是让附近的人有一种地面震颤了的错觉,俩人正撞了个满怀儿,南瓜不动如山,竹竿儿似的松鼠却踉跄了一下。后退了两步稳了稳,给不断双手合十鞠躬道歉的南瓜扔下一句细若蚊声的没事儿,就继续冲了出去。

桃子的目光随着逃了的松鼠定格在了教室门口,久久不动,与此交相辉映的,还有怎么也抑制不住的越翘越高的嘴角。也许,这次自己并没有自作多情……内心的小兔子欢腾的不能自已。直到现在,桃子小姐在回忆过去时,依旧记得当时神游天际的自己耳边一直回响着的心跳声,“扑通、扑通”,那是年少时最美的声音。

那天下午的第二节课,桃子将微改动的诗又誊抄了一遍,还给了松鼠。那天接下来的时间里,两人并没有再说话,只有偶尔不由自主相互碰撞却又马上移开的视线,让周围的温度都上升了几度。班主任也并没有留给两人太多说话的时间,昨晚便已经通知的调座位,终于是在今天的最后一节课成为了现实。在维持了一年的同桌生活之后,桃子和松鼠也终是身不由己的结束了这段在后来的桃子小姐看来,别样美好的日子。

但在那时的桃子看来,这次必不可少的分开,只是一件让两人紧密交谈变得不那么方便的一件小事,是一件太小太小的事情。毕竟,两人还在一个班级中,每天还能够见面,想要聊天,也只是上课不那么方便了而已。而作为以学习为第一目标的桃子学霸,在大多数时候,上课,还是要用来认真听课的,这样一来,影响就变得更加的微乎其微。更别说,幸运的两人只是从同桌,变成了隔着一个过道的邻桌,一个月里只有一个星期不得不分散在教室左右两边。

只是,年少的桃子并不知道,十四五岁,那正是一个自尊比天大的年纪。

太阳升又落,转眼又是一个月。

在这一个月里的某天,桃子央着爸爸带上她一起去河边钓鱼。那条河是桃子所在的北方边境小城里,唯一的一条被引进来且没有被引干的运河,只有15米左右的宽窄,一眼望去,黑乎乎的不见底。

爸爸喜欢钓鱼,可其实钓鱼技术并不怎么着。尤记得桃子六七岁时候,爸爸妈妈三个人在运河边呆了一天,也没什么大收获,妈妈埋怨爸爸鱼饵用的不对,白等了许久,爸爸嘴硬明明是你们俩边上吵吵闹闹吓跑了鱼。只有桃子一直游离在外地哈哈笑,和爸爸妈妈在一起就很开心了,谁管他钓上来几条鱼呀!反正钓上来的那么小,也还是要放回去的。

所幸这次爸爸换了鱼饵,不再是面团钓傻鱼,蚯蚓的吸引力终于使得这次有所收获。桃子挑了几条小小的放在了瓶子里,这次她不想放回去,而是想把他们养大。虽然他们只是灰不拉几的不知名鱼,但他们是我桃子的鱼,爸爸送给桃子的鱼,他们可以和我作伴,我给他们讲松鼠的故事,桃子这样暗暗的想着,嘴角止不住地翘,又悄悄的红了脸。

桃子和松鼠是怎么开启这段相识相知的故事的呢?其实桃子也很茫然,两个人都不是活泼外向的性格,明明一开始坐了一周同桌也只有“让我进去下”,“好的”这样子的交流,却又在熟悉过后,莫名的合拍。可能这就是缘分吧,上天在我孤单的时候,降下这样一段缘分,桃子暗暗得意的想着。十几岁的年纪,刚刚好是有着自己小秘密的时候,想说,又不那么好意思。

桃子和小鱼们说着自己的小秘密,可以难过的是,这几条小鱼并没有挺过几天,便相继死去了。桃子好难过,但也没有办法,只能够将他们一一埋葬在老房子阳台前的李子树下。桃子也很后悔,如果不是她把这些小鱼带出来了,他们也就不会出事,还会在河里面过自己的日子。桃子第一次为自己的私心,道了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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