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子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印象中的村子了,印象中的人此时大都也不再了。一直都害怕忘记,怀念着那些渐渐远去的人事物。想象和记忆掺杂,所有都显得格外美好。
――四爷的象棋
四爷教会了村里所有年轻人下象棋,有时候和我们一下就是一个下午。我们走起棋来往往很激动,用力很大,“啪啪”的声音让我们觉得自己很有气势。这样,时间一久,有的棋子就禁不住摧残,裂为两半了,四爷起初很细心的会用胶水粘住,不细看都看不出来裂缝。后来,也是很频繁的裂开,四爷就很随意的用胶布瞎缠上几道,这副象棋就变得伤痕累累了。再和我们下棋的时候,四爷手里就握根棍子,随时敲我们的手。
有段时间,这副象棋还丢了一个棋子,我们就找了一个瓶盖来代替,四爷说每次看见别扭的不行,影响心情,后来又不知从哪里找到了。
象棋的棋盘是一块木板子,上面用墨汁画的格子,印迹也已经淡了很多。用来装象棋的是一个土黄色的布袋,就挂在四爷家的大门口,我们随便什么时候过去取都可以。
其实四爷还是有一副好棋的,是那种骨质的,很漂亮,但是棋子只有大门口挂着的那副一半大,也易碎,就很少拿出来。
――二爷家的水瓮
二爷家的那口放在门背后的水瓮,很小时候就注意到了,缺了一个大口子,上面挂着一个铝制的瓢子,只能装半瓮水。老两口也用不了多少水,半瓮水也够几天了,而且缺一个口子还方便舀,这让我一度以为是故意敲掉的。
后来才知道,这瓮还是当年老爷爷家里的,缺口还是日本人打烂的。后来分家这口破瓮弟兄几个也都不当一件东西,索性二爷爷就要了它了。这让我一直觉得这个缺了大口子的瓮应当是一件文物,理应好好保护。
――家里的钟表
从我记事起,家里墙上挂的一直就是这个表,搬了好几回家,每次到了先找地方把它挂上。
母亲说,这个表,还是他们结婚时买的,这样算下来,这个表都用了二十多年了,比我当时的年龄还要大。
就是一个很普通的钟表,塑料壳,颜色掉成了特别淡的金色,四四方方,却是我们家里最老的一个物件儿了。
有时候电池没电了,取下来好几天忘记买电池,它就安静的躺在柜子上,不再发出嘀嗒声。
母亲说,这个表当初还会报时呢,一到整点就声音很大的响一声,尤其是夜里,所以刚买回来第二天就把它的这个功能给卸了。
――父亲的全套木匠工具
父亲年轻时候学过几年木匠,家里还自己做过几个柜子,虽然后来放弃了这个行当,但是那些工具都还留着。
光锯子墙上就挂了好多,大的小的,还有手锯。专门的一个放凿子的箱子,各种型号都有。还有锛子,推刨,墨斗,角尺等等。
小时候,很喜欢偷偷的跑到放这些工具的房间里偷拿出来玩,父亲看见就会呵斥我。每次父亲使用这些工具的时候,我就专注的蹲在旁边,急着帮忙拉锯,或者递个锤子钉子什么的。要是使用推刨我更是开心,那种长长的刨花夹在头上,装眼睛戴。父亲要是起身做别的,就赶紧接上手玩几下。
――爷爷的打杏杆
那年高中毕业回村里边呆了很长时间。期间正好是打杏的时候,村里边的杏树都是种在田间地头。人们都靠杏核卖钱,而杏吃不了多少,再挑一些好的晒点杏干,其余的就喂牛,牛也不吃的时候就都堆着扔了。
村里家家都有着一根用来打杏打核桃的杆子,有的都用好多年了。杆子一般都有三米多,下面稍微粗点,上面细一点,整体很匀,而且都是笔直,通体光滑。一般都是直接挑选一棵幼年的松树,刮皮,砍枝,再刨成粗细合适的,然后用石头压直,再用上很久才会变得光滑,所以并不是很容易做成。
而爷爷的这根却让我在打杏的时候给弄断了。爷爷说我的劲没有用对,又将杆子卡在了两个枝子之间,顶端较细,这样很容易就断了。之后爷爷让我和一个哥去山上找一根吧,我俩去村子下边的那个松树林里转了半天,要不然太粗,砍了浪费,要不然就不够直,或者太短,没一个合适的。爷爷说那就还得去较远的一个松树林去找,马上就要打核桃了,必须得有一根。后来我离开了村子,不知道爷爷有没有找到合适的。
――压菜石
一到了秋季,家家就开始腌菜了。
红萝卜,白萝卜整个的腌上一瓮。白菜腌上一瓮。还有芹菜、芥菜、圆白菜、辣椒、洋姜等等混合起来腌上一瓮。这些菜能够吃到第二年春天的时候,而像白萝卜红萝卜这些是整吃一年的。
腌菜自然会用到压菜石,一般人家里几十年都是那几块石头。不过有时候腌得多了就需要重新找一块。压菜石最重要的是重,我们叫沉,看上去虽然没多大,但是份量绝对够。其次就是尽量好看一点,椭圆形的,表面光滑,这就是一块上好的压菜石。
――麻袋
村里人家一般都会备有几个麻袋,不是那种一般的麻袋,而是好几个麻袋缝在一起的超大麻袋。
到了秋天,用来往回运玉米,装满了我们扶都扶不动。等着到了树叶都落了的时候,我们一群孩子就会提着这样的大麻袋去拾树叶。要是没有大人跟着我们,我们往往一群人一整天都装不满一麻袋,刚装了一点点,就开始躺在麻袋上打滚了,厚厚的一层树叶,让我们放心的翻滚蹦跳。或者干脆把我们自己装进去,躺在那里,再让用树叶覆盖。
还有很多很多留在记忆中的美好物件,滚着玩的自行车轮胎,抓子儿玩的石子,冬天用的滑冰车,或者人们家里边各种有意思的东西。随着时间,它们也都渐渐的流逝了,然而记忆中,它们却始终不曾褪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