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天艳阳高照,鸟儿的歌声使空气中多添了几分春意,龙山的春色也十分诱人,冬天大地上干硬的土块,又重新获得了生机。除长白山和内河两岸之外,龙山也已有足够的名胜供人探春寻幽了。
夜里, 忠义和紫烟在书房中闲谈, 紫馨到厨房吩咐好明天要买的东西后,准备回自己屋里洗漱休息,每逢忠义和紫烟俩人在书房时, 她总是回避开。她知道,他们在书房时是彼此最开心的时候。不过,这次当她正往自己那个院子走时, 忠义叫住她:
“小妹, 来, 说会儿话。”
“有什么事吗? ”
“就是聊聊!”
“好, 我等会儿就来。”
几分钟之后, 她走进书房, 脸上浮现出青春的微笑,身上换了紫布裤褂, 和紫烟的一样, 是在家不出门时经常穿的。她穿上这种便装,动人之处却并不稍减。她快速向紫烟扫了一眼。
紫烟问她:“你为什么看我? ”
紫馨说:“我没有看你呀! ”眼睛一惊而睁大。又马上很自然地向忠义看了一眼,好像平白无事的样子,很自然的问道:“你们说什么呢? ”
“说你呢。”
“说我? ”
“是啊,说你是最好的管家,哈哈...... ”
“哥,一个家总要有人照顾, 要有人收拾整理。睡干净的被子,吃健康的东西,不很舒服吗? ”
“嗯,这方面, 我们感激你。”
“咱们家的被单子好像不够, 我想再去买几条。”
“看着缺什么就安排去买吧! ”忠义又说:“最近我要出门十天半月,成立东北政务委员会有将近五个月了,咱们这废除道制直属辽宁省管辖,生意场上的事往往需要和上面主动一些,你多陪紫烟出去走走,现在的天气,外出游春最好不过。”
“噢! 去龙山将军坟! 你愿不愿意去?”紫馨热情地问紫烟。
“ 别人的坟我没有兴趣看,呆在家里不更好? 小妹,你若有兴致, 你自去吧!”
“你若不去, 我也不去。”紫馨的态度很坚定。
忠义说:“那就算了,小妹还是在家陪紫烟吧!”他的声音显得很难为情。紫馨应了一声,也显得很不理解,因为她发现,哥哥对堂姐和对别的女子完全不一样。呵护,怜惜,宠爱,更是如情人般...... ,紫馨不敢在想下去。记得父母在世时曾说过,紫烟是远方叔父过继到自己家里的,要更好的对待人家,可能是自己想多了。
忠义决定在五月初六那天出发。端午节晚上, 他来到紫烟的房间,对她说:“这是我们第一次分开, 你一切小心。出去玩玩, 轻松过日子, 要高高兴兴的。我一定尽量多写信回来。放心吧,来去也不过半个月的样子。”
意想不到的是, 紫烟的眼里竟微微有点儿湿。
“你怎么哭了? ”
“我不知道。”
“有不开心的事?”
“我不知道。”其实紫烟是不舍忠义出门的,她爱忠义,她渴望能和他成为夫妻,又因怕自己的真实身世让梁家遭遇不测,她只能忍住对忠义的感情。
“可是我知道!”忠义接着又说道:“就算我们以堂兄妹的身份在一起又能怎样,你就那么在乎世俗伦理吗?我从未在乎过,更没害怕过你的身世会给梁家带来不测。”
“好好睡一觉,明天就好了!今晚,你陪陪我好吗?”紫烟故意岔开了话题。忠义也没在说什么,缓缓起身,轻轻抱起紫烟向书房走去......
次日,忠义打点好东西,带着一个仆人,向奉天出发。每隔三五天,就收到他寄回的一封信,信是寄给紫烟的,写了两三张纸,方正刚健的字体,写得很仔细,信中不外乎是一些“想念”的话语,让紫烟感到浓浓的相思之意。
有封信里这样写道;
相信你我之心灵,早已结合而为一,空间不能隔,时间不能离。我之感情与冲动,皆感于一种力量而发,此力量既传递真情,又将二者之情巩固而系之。我深知,在时光如逝水奔流之际,每时每刻,每分每秒,皆无力量能将你我之灵魂分离。万物尽可改变,心灵至坚至强,永不改变......
主人不在家,仆人也都比较懒散,饭菜简单, 也不用刻意找事情做。春光诱人, 有好多地方可去。一次,姐妹俩来到辑安县城里面,玩得非常开心,只是觉得缺少忠义,让紫烟颇为想念。紫馨, 生性保守,心机颇深,父母过世后一心帮哥哥打理梁家上下一切,也未觉得物色一个如意郎君是自己的事,她认为梁家兴旺才是她的事。相反,她却为哥哥梁忠义担心,她有一种预感,哥哥和梁家恐有一天会毁在紫烟身上,而且哥哥多年迟迟不婚和紫烟肯定有若大关联,所以她心底里并不是十分喜欢这个堂姐的。
一天下午, 紫馨由于忙打理家务,紫烟自己一个人又到城里去了。上次游玩时,一个卖艺的男人在她心里留了一个很愉快的印象。那个男人年轻英俊,肩膀儿宽,身体结实,两臂两腿健壮有力。她这次去, 是希望能碰见那个卖艺的年轻人。 当然,她并不要求两人之间非要认识。紫烟只是喜欢他那快速优美的动作和起伏有力的胸膛, 特别是笑的时候那帅气的脸庞。她站在圈外看练武艺,使她不痛快的是, 那个年轻人偏偏不在。两个别的人在练功夫, 一个人防守, 另外那个人在满场追他。个子小的保持守势, 不断地逃跑,可是却占尽风头, 虽是一副怯懦的样子, 却每临对方不备, 出其不意地踢上一脚, 对方跌倒在地, 他又跑开。就好像兔子登鹰, 兔子竟占了上风。
看热闹的很爱看,“兔子”还时不时喊出“嘿-吼-哈”向追他的“鹰”挑衅。当然这都是预先练好的路子, 身材小的那样灵活跳动, 功夫稳而狠, 围观者看得非常过瘾。紫烟和大家一齐笑,这时有人从后面轻轻拍她的肩膀, 她回头一看, 认得那双明亮的眼睛,笑的时候那帅气的脸庞, 不是别人, 正是那天那个卖艺的。两人轻松自然地相对微笑了一下儿。
“是您哪,上几日来过。”年轻男人问道。
紫烟点头微笑说:“你今天怎么没练? ”然后以较为自然的添了一句:“我是来看你的。”
“真的? 您叫什么名字? 那天我表演时一直盯着你看, 你不会怪我吧? ”
“哪儿的话? ”紫烟觉得和这个年轻的男人说话很轻松。
“您贵姓? ”
“我没有姓。”
“好吧,无名氏,跟我来!”
也不管紫烟愿不愿意, 伸手把她拉走了。紫烟也高高兴兴地跟他去了, 觉得这样直爽很有趣。
他们走进附近几棵柳树下的一个茶馆。叫了茶。这时, 由远处露天卖艺的地方, 传来了锣鼓声和喝彩声。紫烟仔细端详他,他并不粗壮, 但是脸颊极其俊美, 下巴端正,脸很光润, 不胖不瘦,肌肉结实。树阴落下来的光线照出他那清秀的脸和他那整齐的短发,十分迷人。
“你今天为什么没在街上卖艺? ”
“我不是卖艺的, 那天我是客串。”
“客串? ”
“我的正业不是卖艺, 他们是我的朋友, 您知道我们打拳人都是师兄弟。他们认我练的功夫还可以, 给我一个机会练两趟, 也满好玩的,您说是不是? ”
“你练得很好, 你的名字能告诉我吗。”
“我叫张勇刚,就住在附近。”
他那质朴老实的微笑, 紫烟看了, 心里觉得安全放心。勇刚向紫烟看了看, 流露出爱慕之情。他说:“天哪! 你真好看! ”
从来没有人那么直截了当向她说过。
紫烟叫着他的名字问他:“勇刚,你家里是做什么的?”
“我开一个小铺子, 内河岸边上还有点地。"
“除了这你还做什么? ”
“您说练武吗? 我还会练太极拳。我笨, 念书念不好。”他话说得虽慢,但是清楚、有条理。“你告诉我, 你是谁? 住在哪儿? ”
紫烟微笑说:“不用。”勇刚若听说她是梁家的人, 一定会吓跑的。
勇刚央求她说:“不要那么神秘, 你们家很有钱吧,看您的气质, 就会这么想。”他把紫烟上下打量, 这种看法, 简直要把人从骨子里看穿。
紫烟说:“我们家也是普通人家。”
“还没有结婚? 若是已经结婚, 告诉我, 我好心里有个数。”
紫烟说:“没有。”
“那么你到底是谁呢? ”
“照你说, 我姓无叫名氏。你是男人, 我是女人。这就够了。”
她刚说完这话, 立刻觉得目己失礼了, 但是已经无法挽回, 希望他不会介意。
紫烟于是站起来要走。
勇刚说:“我在哪儿能再见到你呢? ”他倒天真, 并不先问问是否还能再相见。紫烟望着他那老实的微笑, 帅气的面庞, 整齐的短发, 回答他:“我也不知道。”
“什么时候再见呢? ”
“我不知道···离这儿很远, 我住在城北。”
“我住在城西。您若告诉我您住的地方, 我会找得到的。”
“你那么想知道我住哪吗? ”
“当然, 很想。走, 我陪你走一段路。你若不愿告诉我你住在哪儿, 然后你再自己走。”
紫烟觉得和勇刚说话很痛快。他俩走进城北大街时,脚步很轻快, 是青年人走路的节拍。勇刚让紫烟挎住自己的胳膊,他的胳膊是那么健壮有力,还不时的碰触着紫烟的前胸,两个人都知道, 但又假装不知道。
紫烟说:“城北大街向东第一个胡同有个茶馆, 我们可以在那儿见, 你什么时候能来? ”
勇刚说:“哪天都行, 随时都行。就明天吧, 下午五点, 怎么样? ”
俩人说定之后,勇刚给紫烟叫了一个拉脚车, 嘱咐好车夫注意安全后,又提醒她:“明天下午五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