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长远
春雨缠绵,暖意渐浓。一切都因雨而变得朦胧,一切又因朦胧而变得明亮。所有的尘埃都在雨中消失,所有躁动都在雨中止息,留下一片纯情的心。窗外漆黑的夜色,远处闪烁的灯光,伴着一曲《回家》萨克斯伤感的旋律,拨动了我思念家乡的心。当兵离开老家已整整二十年,二十年的光阴在岁月的长河里只是弹指一挥间,但如果用我思乡的情愫来丈量,却显得那么漫长而悠远。
我的老家在海洋山脉一个贫穷偏僻而美丽的村庄,那里有蓝蓝的天,白白的云,绿绿的草,清清的水,淳淳的人。崎岖山路绕村而过,以往不通电不通车,去乡镇上赶圩,到县城购物,得走30公里山路。交通和照明用电极为不便。现在修好公路通车了,架设高压线通电了。一条弯弯曲曲、清清澈澈的小河从村前环绕而过,淌过小河,登一百多长的乡间小路,是一所学校——黄泥江中心校,我就是在这里接受启蒙教育,从此迈进知识殿堂,加入绿色方阵,追逐人生梦想……梦里依稀老家景,心中常念乡土情。再回首,儿时老家的一草一木都蕴含着古朴与美丽;再回首,梦里老家的春夏秋冬孕育着生机与希望。
老家的春天姹紫嫣红。放眼望去,杨花落地、柳叶吐絮、田野披绿……桃花红了,那一朵又一朵、一片又一片红白相间的花朵交织在一起,构成一幅美丽的图画,散发着淡淡的清香。蜜蜂来了,它们成群结队翻飞在五颜六色的花丛中,漫山遍野的油菜花里尽是它们辛勤而快乐“嗡嗡”的劳动声。麦浪绿了,犹如汹涌激荡的波涛,在微风的吹拂下,起伏翻滚,碧波荡漾。柳絮飞了,垂挂在小河的岸边,轻轻摇曳,飘向空中,如同彩蝶飞舞。春雨落了,轻轻柔柔,似有似无,把大地漂洗得无比清新。老农来了,扛着犁耙走在田间,看着眼前生机勃勃的景象,心情无比高兴,自言自语道:春雨贵如油,耕牛遍地走,到了播种的时候了,辛勤耕作吧!
老家的夏天热情似火。盛夏的晌午,火红而灸热的太阳像个红色的大火球,把热浪猛烈地推向大地。整个乡村静谧起来,小狗伸出长长的舌头,懒洋洋地躺在村旁的老槐树下打盹;水牛躺在树荫下的水塘里,怡然自得地享受着夏日的清凉。我们这些从不睡午觉的小孩子,抓住大人们午休的空隙,偷偷地溜出家门,三三两两结伴到河里捉鱼或游泳。夜晚,辛勤劳作一天的村民无法忍受农舍的闷热,纷纷到池塘边摆起竹床阵,无忧无虑的我们趿着拖鞋,拿着装满萤火虫的小瓶子,穿梭在大人们的竹床阵中,不时用小棍捅捅伯伯的耳朵,用扇子挠挠叔叔的脚心,而后在伯伯叔叔厉声训斥中逃之夭夭。等听到大人们发出均匀的鼾声,不安份的我们又会溜进村民的瓜果菜园弄点吃的,第二天一定会有大人拧着孩子的耳朵向丢失瓜果的主人赔礼道歉,每当这时,总有热心快肠的村民相劝:“算了,还是个小娃仔嘛,屎又不会拉到外村,还不是肥了自家的地!”人们在一片哄笑声中散去,又开始了一天辛勤的劳作。
老家的秋天金色满园。春去秋来,如果说老家的春天像一位美丽而多情的少女,那老家的秋天就如一位成熟而丰满的女子。初秋的傍晚,夕阳把余辉慷慨地洒向大地。山坡上,饱满的高粱笑红了脸;田野里,熟透的稻子乐弯了腰;花丛中,蝴蝶亲吻着甜甜的花蕊依依不舍,她们在爽朗的秋风中,随风起舞,婀娜多姿,向人们展示收获的喜悦,等待着瓜熟蒂落;河沟边,一群群牛儿在草坪上摇着尾巴,悠闲自在地吃着草,不时还抬头冲向远方“哞哞”地叫几声,似乎也有感而发,歌唱这丰收的季节;天空中,害羞地月亮悄悄露出了头,时隐时现,一会儿把大地照得银白,一会儿又把大地变得漆黑;荷叶上,顽皮的露珠静静地滑落,拂面而过的清风在藕塘哼唱着古老纯朴的歌,到处都是蓬勃的生命律动。
老家的冬天情趣盎然。冬天一到,嘴馋的我们就盼望早点下雪,下雪了,野鸡野兔就会出来觅食,伯伯叔叔们就会拿着棒子,带着我们去撵,那十几个人撵一只野鸡或野兔的场面我至今记忆犹新,而围坐灶堂边吃红烧野鸡野兔的情景,现在想起来还直流口水。雪地里,有些不知名的小草顽强地露出头,郁郁葱葱,给寒冷的冬季带来丝丝生机和活力。放学归来,我们蹦蹦跳跳走在回家的路上,举目望去,田野里偶尔有几条小狗在欢快地追逐打闹,不时惊起几只觅食的麻雀,“扑哧”一下掠过田野,飞向空中。夕阳西下,掩映在银装素裹中的村庄分外妖娆,错落有致的房屋、牛栏、猪舍落满厚厚的积雪,远观近看景不同。聚在村头打牌、下棋、聊天、晒太阳的村民,穿着臃肿的棉衣裤,脸上写满笑意,三人一伙,五人一群,说说笑笑,打打闹闹往家里走,吆三喝四凑在一起打起了油茶。夕阳西下了,勤快的村妇们又开始为家人准备晚饭,不时传出锅碗瓢盆的撞击声,偶尔也闻到富裕人家沁人心脾的排骨煨汤和炒腊肉的香味,袅袅炊烟随风飘荡在村庄上空。村口,有家长在呼唤晚归的顽童快点回家吃饭,有情急的家长还边唤边骂,吓得贪玩的顽童飞奔回家。
老家的风华,老家的精髓,老家的雨露,滋养着我的成长。在心灵深处,老家犹如一幅情意浓浓的风景画,我就是画中的一片云,飞得再高,也飞不出老家的怀抱,飘得再远,也飘不出老家的思念。
老家,魂牵梦绕的老家,梦想放飞的地方。那年,从外省调到离家乡不远的一座军营后,又转战了离家乡不远的几个地方。如今,我已经转业回到地方,生活在县城,但每逢周末或节假日,我也携妻带女回瑶山老家看看。近乡情更怯。那种感觉又别有一番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