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铃铃,叮铃铃”老陈翻了个身,迅速把手机闹铃给按掉了,起身趿起拖鞋就蹑手蹑脚地下了床。
昨晚几个客人吃火锅喝酒聊天,他和老伴洗洗涮涮,收拾完毕睡觉也快到凌晨了,老伴身体不太好,高血压,熬夜会头晕,老陈总是想让她多睡会儿。
老陈是A市人,跟着儿子来到B市的凤凰街上开羊肉馆已经是第五个年头,老陈自认为手艺还不错,味道比较正宗,前几年开店的人少,很多客人大老远从郊区慕名跑过来吃,老陈每每想起这些,不免有些得意。
老陈的店面是和人合租的,天气热的时候,就做龙虾烧烤,十月到来年三月,天气转凉,老陈就开羊肉馆,老陈和老伴也不请人,一年忙半年,收益也颇丰。然而好景不长,这些年开店的人越来越多,整个一条凤凰街上,打着各地特色的羊肉馆就有七八家,老陈明显感觉到生意难做,紧挨着店面的那所大学也把主教学楼搬到郊区去了,市区这边的学生越来越少,居民区的老主顾光顾的次数也屈指可数,老陈不得不延长了营业时间,别家从早8点开到晚10点,他就从早7点开到晚12点,“嗨”老陈揉了揉肩头,心里想着好歹能把今年的房租先做出来,自己赚多赚少再另说,生意要是实在难做,明年就搞点别的营生,树挪死,人挪活啊,老陈又一阵瞎琢磨,“大孙子大了,开销也大,学费,生活费不能少给,小孙子的那一份也要留着,手心手背都是肉啊”。
老陈一直有个心病,儿子在B市读大学,大学没毕业的时候就在校外处了个对象,搞大了肚子,女方家在农村,模样还算周正,可是没个正经工作,家里父母也是一副不闻不问的样子,老陈和老伴是一百个不满意,勉强把女孩接到A市家里,眼瞅着肚子一天比一天大,老俩口也释怀了,好歹是咱家的孙子啊,紧接着风风光光得就给儿子把婚事给办了,第二年的春天,就抱上了大孙子,彼时老陈还没退休,老伴儿媳在家带孩子,儿子大学毕业在B市找了工作,周末回来一家团聚倒也其乐融融。
渐渐地,儿子总说工作忙,回来的趟数越来越少了,老陈也没太在意,直到有一天儿子神神秘秘地给他打了个电话,原来儿子在B市新交了一个女朋友,B市人,独女,家境优越,他的情况女方不介意,没别的要求,离婚加买套房,老陈听罢如五雷轰顶,抱着头,一下子瘫倒在地。
赶往B市的路上,老陈一路老泪纵横,对儿子的愤怒,对儿媳的内疚,这孩子,从小就没让人省心过,一直小祸不断,好在学习成绩还不错,都说调皮的男孩聪明啊,长大就好了,老陈也就任着他折腾。
儿子来接站,耷拉着脑袋,一米八的大个头,却还是小时候犯错带家长的那副熊模样,老陈的一腔怒火,心里预演了无数次的响亮的耳光,却只变成了一句话,“这个混小子,你可是有家有口的人啊!”
见了女方父母,均保养有方,衣着得体,出乎意料的开明,老陈的心思有点儿活泛了,“小陈的情况我们都知道了,我们开始也是不同意的,这样的事情怎么可以的”,女孩妈妈讲起话来慢条斯理, “可是拗不过她啊,她主意大着呢,而且感情这种事情,越是阻挠,越是适得其反……把家里的那档子事儿处理好了,我们还是不会反对的”,对方的说辞,老陈倒也是认可的,这样的亲家也是符合他心里门当户对那道杠杠的,可是回去怎么跟儿媳交待啊,老陈犯起了难。
老陈小心翼翼地跟儿媳聊着天,儿媳的头埋得越来越低,看不到脸,只听到“嘤嘤嘤”的哭声,“你不要哭,有什么条件尽管提,你是个好孩子,我们也不会亏待了你”,儿媳还是一言不发,“你要是没地方去,这个家你还是可以待,你没找人之前,我们养着你,孩子也不要你烦神,我们负责到底……”老陈豪情万丈,把胸脯拍得咚咚响,末了,儿媳执意要走,要把孩子一起带走,老俩口虽是不舍但也无奈,儿媳走的那天,老伴哭成了泪人,老陈也在背地里抹眼泪,儿媳没有大吵大闹,老陈心里越发觉得是亏着人家的。
后面的事情就顺顺当当了,老陈也把多年的积蓄拿出来给儿子在B市买了套三居室,新房地段不错,离市中心三四公里,又靠着大学,人文气息比较好,老陈挺满意的,亲家也客气,彩礼没要,另外还给小两口置办了一台车。新儿媳肚皮也挺争气的,没多久,又给老陈添了个孙子,亲家帮忙带孩子,出钱又出力,儿子把生活过成了他想要的模样,老陈也高兴。
老陈退休后赋闲在家,老伴实在受不了在A市守着空落落的家,两人一合计,干脆跑到B市来跟儿子团聚,顺便照顾儿子一家,新儿媳看起来挺阳光和气的,可自打他们老两口住进来以后,她就老往娘家跑,儿子跟他们也有些生疏了,小孙子也整天嚷嚷着要找外公外婆,老陈是见过世面的人,一觉得不对劲,就自己租了房子搬了出来。
“老板,来一碗羊肉面”一个微发福的中年男人旁边站着个大约十多岁的孩子,“哎,哎,要多少钱的”老陈习惯性地在围裙上擦了擦手,来开橱柜,切肉,下面,浇汤,再撒上香菜,一碗热腾腾的羊肉面端了上来,男人坐在对面看着孩子大快朵颐,老陈看着面碗热气氲出的光圈出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