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丁家住在首长院还是邢阿四告诉我的。首长院又叫一号院,兰空的司令员、副司令员、政委、副政委和司政后三大部的主官住在里面。一号院门口有哨兵守卫,一般人不允许进去。还有二号院,二号院其实没有院,也没有士兵守卫,就是一种习惯叫法,里面住的是大部的副职。司令部、政治部的一、二、三、四号楼是单元式住房,估计是师职干部住房。其余级别军官住房分一居室、一室半、两居室、两室半多种组合,住房大小与家庭人口有关。
马丁有一辆擦得铮亮的26式自行车,很让同学们羡慕。但马丁与同住首长院的李国群不同,李国群同学喜欢炫车技,时常在大马路上骑车双手撒把,或蹲在车后座上从政治部大坡往下冲,马丁从不张扬,只是骑车上下学。一天下午,我们几个同学躲在学校的仓库里打康乐棋(玩儿法有点类似今天的台球),玩得上瘾,连晚饭都没回家吃,直到晚上八点多,我们才坐着李国群、马丁的自行车回家。在父亲的训斥中,我才知道我们的行为惊动了半个大院,那时电话尚不普及,几家孩子没回来的家长挨家打听寻找,连首长院的警卫班都出动了。
后来我在马丁家见过平易近人的马伯伯,他批评我们那天过于贪玩。此后每天早上,我几乎都能在大操场上看到马伯伯,跑步、练双杠。我听说,由于战争时期受过伤,马伯伯的两条腿长短相差三四公分,大约两个手指那么宽。即便这样,他还是坚持跑步锻炼,在兰空副司令的位置上依然驾机飞行。在部队大院,无论年龄大小,但凡穿军装的都是我们的叔叔阿姨。能和我们玩在一起的叔叔很多,但能和娃娃们“打成一片”玩在一起的司令,独有马伯伯一人。
913事件之后,空军成了重灾区,受牵连的人很多。周总理提议,空军要选一位会开飞机的司令。1973年,马伯伯从兰空副司令的任上调任空军司令员,再见到马丁同学时,已是二十多年后的北京。
2009年,我们再次回到夏官营时,我和马丁、邓宁、孟杭等特地回到首长院住了一晚上,马丁依旧住在他当年居住的那间屋里。
几乎就在马丁家搬离首长院之后,另一个湖北青年来到了夏官营,来到了首长院,并留下了下述文字。
1972年12月13号, 十八岁不到的我, 高中刚毕业。 怀着朦胧的向往, 穿上不合身的军装, 戴上鲜艳的红花, 在喧嚣的锣鼓声中,在父母亲送别的泪花里, 在即将去广阔天地上山下乡的同学们羡慕的眼光下, 从武汉黄浦路兵站登上今天用来运送货物和牲畜的闷罐车。 走走停停, 停停走走, 三天后到达甘肃一个距兰州市几十公里的、陇海铁路上的一个小站--夏官营。之后又乘军用卡车去百里外大山里的604指挥所新兵连训练。其间, 三件事至今仍记忆犹新。
一是吃不完的炕饼。为了解决闷罐车上吃的问题,带兵的领导在武汉买了两箩筐炕饼(也称河南烧饼, 用面粉揉好后, 咸的加上盐葱花胡椒,甜的包上糖, 用手压成比鞋宽一点短一点的型状, 抹上油洒上芝麻, 贴在用水缸改制的炉膛中炕熟, 表面微黄脆焦, 其中香松适口)。 到了新兵连时, 还剩一筐未吃完. 为了不浪费, 放到蒸笼蒸热给大家吃,结果是撕不动, 咬不断, 吞不下。以至后来回来探亲看见炕饼就有反胃的感觉。
二是刚洗的碗盘一合拢就沾在一起。 604地处深山, 驻地海拔约1700米,寒冬时零下十几度, 比武汉的最低温度低十多度。 发给我们进餐的铁搪瓷碗盘, 饭后冷水洗了合在一起, 竟然很快就沾在一起了。
三是我们的宋连长. 他既是到武汉接兵的连长,也是新兵连的连长,后来还是我们朝夕相处三年多的连长。当时, 他26岁, 一米七八的个子,瘦瘦的,黑黑的,两颊凹进,脸上有少许青春疙瘩,喊起口令来宏亮的声音中透出几丝沙哑,走起路来精精神神,说起话来啷啷咧咧,办起事来利利落落,给人一种很英威、很干练、很男人的感觉。
夏官营是隶属于榆中县的一个不知名的小站。可是, 从六十年代末期到八十年代末期的二十年时间里,小站军人的流量陡然增大。 原来,因备战的原因,原在西安市区的兰州军区空军司政后三大机关搬迁至此。加上直属分队的警卫连、战勤连、防化连、通信营、汽车营、门诊部、文工团、815卫星站、飞行十大队,场站及大院里的家属等几千人,使这个小站热闹了二十来年。 宋连长就是当年兰空司令部的警卫连长。十几个湖北兵被他挑到警卫连。
半年后,我们几个战友先后成为军区空军首长的警卫员。我跟过两个首长, 先是分管作战,训练的徐副司令, 干了17个月后, 又被派到1929年参加革命的湖北红安籍杨司令身边干了几个月。徐副司令曾经给罗荣桓同志任过警卫, 后被送到抗日军事大学, 之后又被选飞。据说, 1949年新中国成立大典时掠过天安门上空的飞行员就有徐副司令。徐副司令担任过空8军军长。他中等身材, 浓眉大眼,腰杆笔直,很是英威,对我们小战士很亲切。我们平常除学习训练吃饭回连队外,就住在首长家。逢年过节,就要我和他家人一起吃饭。杨司令则是个语言不多,十分严肃,不怒生威的老头。但对我们警卫员则和蔼可亲,记得当时我母亲中风回家探亲时,他嘱咐夫人给我4瓶脉通(当时很紧俏)带给母亲。探亲回部队后, 又多次询问湖北家乡的情况。 当时我十八九岁的小伙, 一下子离开父母到了部队, 又派到首长身边, 保卫首长的安全, 照料首长的生活。开始很紧张, 很不适应 。 宋连长多次给我们谈感受, 谈心得, 讲军人的理想, 职责, 手把手教我们如何做好警卫工作, 完成组织交给的任务。部队, 是个很锻炼人的地方。几年时间铸成的团队意识, 时间观念, 吃苦精神和顽强意志,一辈子受用不穷。
如今生活在武汉的万大哥已经当了爷爷,但夏官营在他心中始终留有位置,前些年曾千里自驾重返夏官营。
1970年6月10日,空军党委下发通知,遵照国务院、中央军委1970年5月15日第40号文件,确定将国防科委第20基地担负空空导弹、地空导弹武器装备试验打靶任务的第二、第三试验部划归空军建制领导。同年6月15日至7月3日,兰空副司令员马宁、军委空司二炮部处长李德恒等人组成接收组,与20基地张志勇副司令员领导的移交组,在20基地进行了交接。双方协商确定,从1970年7月1日起,第20基地所属第二、第三试验部,以5月30日的人员、装备、器材、经费、物资、营房和营具的实有数为准,按建制全部划归兰州军区空军建制领导。翌年1月16日,军委空军下发通知,将原国防科委第20基地第二、第三试验部,分别改称为空军第一训练基地和空军第二训练基地,均执行师级权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