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夏天,大学毕业前夕,即将分别的四年级的同学们依依不舍,在南校园生活区,整栋整栋宿舍的男生和女生,站在窗口隔空对唱,用深情的歌声表达心中的无限留恋。歌声此起彼伏,萦回夜空,数日不休。
离校那天,一大群晚走的和本地不走的同学,将我们几个要乘船的同学一直送到江边码头。随着汽笛的鸣响,同学们一齐唱着歌,目送我们的客轮徐徐离开码头,直至从视野中消失。看着他们拼命挥动的手臂,越来越遥远的身影,听着他们一声声地叫喊着我们的名字,越来越小的声音,站在渐行渐远的船舷边同样挥手呼喊着的我,终于忍不住泪奔。
那时,同学们相约:五年一小聚,十年一大聚。
毕业后各奔东西,天各一方。五年一聚,未能如愿;十年一聚,得以践行。
回想起来,年轻时候的同学聚会,充满了久别的想念,重逢的渴望,初入社会的兴奋和事业进步的喜悦。尤其是事业小有成就时,更加意气风发,那种想分享彼此成长和进步的愿望尤为强烈。
步入中年以后的同学聚会,有一丝铅华褪尽的意味,更多的是一种缅怀和感恩。对青春,对爱情,对友谊,对梦想和纯真年代的缅怀,对那些陪伴过、温暖过我们的人表达感恩。
时光过去了几十年,我们为什么还那么想回去?为什么为了那短暂的两天相聚,不惜千里迢迢?
不仅是因为能见到那曾经跟你一起度过四年快乐美好时光的同窗好友,而且还因为那里曾经安放过你的青春,寄托过你的梦想,滋生过你的爱恋,开出过友情的花朵,还有良师益友那开启心智,拨云见日的惊艳和喜悦,以及在知识的海洋里尽情畅游的自由充实的快感。
记得上专业课时,当老师讲到一些前所未闻的新知和事例,那种新鲜和兴奋。选修心理学的时候,记得年轻的周老师每次讲《社会心理学》时,大教室挤得满满当当、座无虚席,连门口都常常站满了人,窗台上也扒着不少如饥似渴的同学。台上讲课的老师激情洋溢,妙趣横生,台下听课的同学聚精会神,笑声迭起。那场景着实令人激动,至今让人怀念。还有那南平教室深夜未灭的灯光,安静地聚精会神地沉浸在书海里自修的同学,让人深切地感受到一种对知识如饥似渴的追求。 青菜垫肉丸、白菜伴大排、粉条豆腐汤等食堂菜肴,散发着现在已经鲜见的价真货实的猪肉香和豆香味。白糖拌萝卜等自制食品构成的简单的宿舍聚餐,同样让人欢天喜地,乐不可支;难得一次的意大利咖啡店的聚会,让一帮穷学生的豆蔻年华,显得温馨浪漫;球场上恣意的笑声和或笨拙或勇猛的身影,舞会上抒情的旋律和活力洋溢的舞影,则永远飞扬在青春的记忆中。
回到昔日的校园,一定想回自己曾经住过的宿舍去看一看,那里曾经绽放过无数喜乐的浪花,流淌过青春的忧郁。一定想去1舍、2舍或8舍看一看,那是万紫千红、群芳荟萃的女生宿舍楼,男生的恋梦地,住着成群的北国大家闺秀、江南小家碧玉,摇曳着东方的海棠、西边的梅花。
还想去经常用餐的学生食堂,排队打饭,然后坐在那油漆得平滑光亮的条桌边慢慢吃。还记得坐在对面座位上的文静女孩,像小猫一样静静进食的模样,她额前的头发,有时会垂下来遮住秀美闪亮的眼眸。
还想到大礼堂去看看。曾经在那里听过李政道、丁肇中、吴健雄等著名科学大咖的精彩演讲。期末晚自习中间休息时,曾溜进礼堂最后面,站着观看高两届学长学姐们的毕业文艺晚会。还记得学长潇洒奔放的吉他弹奏,学姐青春洋溢的健美操。那穿着草绿色军装的漂亮学姐深情演唱的《牵引》,竟然让我这个还远没到毕业季的大二学生听得真的“泪水模糊了我的眼”。那充满离愁别绪的深情的舞姿,那如泣如诉的清亮优美的歌声:“人生旅途,充满艰辛和坎坷,我需要 你的双手 牵引。。。。。。”一直萦回不散。这么多年过去了,只要一听到那首歌,那种让人断肠的感觉就会重上心头。
还想去中西合璧、风格独特的标志性大楼看一看,那尖尖的西洋式塔楼,长满绿色爬墙虎的古色古香的石墙,门前宽阔翠绿的草坪,那里曾经有很多或站或坐或卧的青春的身影,在潜心地小声诵读英语,或埋头于厚厚的书卷。 还想去排球场看一看,那里曾经回响着无数快乐的欢笑,挥洒过酣畅淋漓的汗水。
也想到溜冰场看一看,那里曾经有溜冰鞋滑轮的清脆声音,牵过那穿着鹅黄色的外套,正在蹒跚学步的文静女生白皙的手指。
还想去那梧桐树夹道而立场的林荫道上走一走,听一听那上下课时潮水般的自行车清脆的铃声合奏,看一看那摩肩接踵的莘莘学子年轻的背影。
明知道记忆中的这些人、事和场景,不会再现,却仍然想去看一看。只是想让那些深刻脑海的美好时光,在美丽校园真实的场景中重叠、回放一次。
青春、生活,就是由一些人和事以及特定场景构成的画卷。很多美好的东西,一旦过去,就永远不会重来。但正是它们的存在,让我们能感受到青春的美好、生命的丰盈,以及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意义与价值。
弹指一挥间,又是一个十年!
当我回到渴别已久的校园,终于看到那数十张依然熟悉的脸,洋溢着重逢的喜悦。
一切还好!经过岁月沉淀后的沉稳淡定之下,男生的意气风发还在,女生的妩媚优雅还在!就连当年最害羞的女孩,神情和话语也热情活泛起来。
岁月锋利如刀,归来还是少年。
那教我跳交谊舞的女孩,帮我缝被子的女孩,拉手溜冰的女孩,结伴爬山游湖的女孩,一起参加辩论会的女孩,还在;那在球场龙腾虎跃的快乐玩伴,那天文地理、纵谈古今的意气书生,那个深夜卧谈讲授恋爱经的情圣,对练组合拳险些被他打晕的猛男,经常在一起“发病”的“大呆”,还在;那每天一起同堂听讲、接受新知的风华少年,我那漂亮温婉、春风和煦的辅导员,诲人不倦、给我启蒙的部分老师,还在;那些带给我们温暖、快乐、帮助和启迪的人,那些喜欢我们和我们喜欢的人,那些陪我们走过最美好的青春年华的人,还在!
见到他们,如见青春,就仿佛触摸到日渐远去的青春那熟悉的背影,看到时光女神蓦然回眸温柔的一笑。
千里赴会,只为看你一眼。其实心里面想说:我的校园,我的老师,我的同学:此生有缘,谢谢你们!我爱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