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剑江湖录—楔子

                                                                   第一卷风雨飘摇家国难

                                                                                   楔子

        这是一个小镇,镇子外的官道上稀稀拉拉没有几个人影。虽是初夏,郊外官道两旁郁郁葱葱的树木却遮不住当空那晒得人浑身刺痛的阳光,连平日里惹人心烦的蝉鸣都懒洋洋的没有半点生气,镇子口矗立着一个巨大的白玉牌坊,上面写着三个大字—雪亭镇,这三个字在耀眼的阳光下面显得有些模糊,更别提这三个大字下面不起眼的印章。牌坊下面卖吃食的小贩无精打采的打着瞌睡,几个脚夫刚忙完上午的活计,争先恐后就着牌坊西侧大槐树下面的古井不要命地往自己身上泼水,一边泼水还一边吵嚷着,却给这令人烦躁的天气平添了几分烦闷。

        就在这时,远处的官道上传来急促的马蹄声,这马显然十分神骏,只片刻功夫就驰到了雪亭镇的左近,卖吃食的小贩顿时来了精神,站起来往官道上打量,只见一匹洁白如练的白马上面是一个瘦弱精悍的汉子,双眉斜飞入鬓,俊目神光湛然,鼻若悬胆,唇如涂朱,面白如玉,俊秀中带着三分轩昂,长发随着骏马的奔驰而飘散,身穿黑色锦缎短靠,斜挎着一把鲨皮长剑,足上穿着一双小牛皮靴子,端的是人如龙马如风,卖吃食的小贩看得目不暇接,却听得身边有人轻咦一声:“十大恶人来这儿却是作何?”

        卖吃食的小贩心下暗怪,这俊俏小哥儿和十大恶人有何关系?扭头看去,说话的却是平日里在镇子上住的一位叫风南的书生,不知何时已走到了他的身畔。今天的天气虽是极热,这书生却仍是一身长衫,身上却连一丝汗渍都没有,头上的纶巾也十分整齐。这小贩暗自比较,风南虽然俊朗不凡,可是和这骑马青年相比就差了许多。只听这风南继续说道:“奇哉奇哉,为何这老六赶路赶的如此紧急,却好似有人在追赶一般。”这时那黑衣青年已经疾驰到牌坊下,未见如何动作却已经下马,朝那卖吃食的小贩略一拱手,“这位小哥儿请了,请问这镇子最大的客栈如何走?”嗓音中竟似带有魔力,让那小贩听得痴了。

        黑衣青年再略一拱手,小贩这才回过神,匆忙作揖,答道:“这位少爷有礼了,您沿着镇子大道直行就是,我们镇子上只有这么一家客栈。”待那小贩直起身才发现那黑衣青年似是未听到他说话,只是打量那书生风南。

        “想不到这小镇子竟也有像兄台般丰神俊朗的人物啊!”

         那黑衣青年向风南作了一揖,风南略一点头,

        “邪老六,你为何会来这里?而且赶路如此急切,是不是惹上了什么硬点子?”

         那黑衣少年显是未预料到在这偏僻的小镇会有人识得他,脸色一沉,

         “敢问兄台尊姓大名?”

          “区区贱名,何足挂齿,我倒是好奇是谁能将风流倜傥的十大恶人之六的“嫖”邪正武逼到如此狼狈?”那书生风南带着一丝嘲讽和好奇,打量这那黑衣青年。

           那黑衣青年俊目中闪过一丝厉芒。

           “你既然知道在下的名字,想来一定是熟人了?可是在下却并不认识你,也没有兴趣认识你!”

           “哈哈,别急着动手,说不得小弟可以帮你解决一点小麻烦。”那书生风南不慌不忙道。

            “此话怎讲?”那黑衣青年眉头好看的皱了一下,又舒展开来。

            “知道在下名号却依然如此从容的,在下知道的不超过十指之数,而兄台你,却不在这十个人里面。兄台敢如此说,那必有过人之处,望兄台不吝赐教。”那黑衣青年竟深深一揖。

              “好说好说,兄台即刻去这雪亭镇上的饮风客栈,先打打尖,再找上一间客房住下就是。小弟包你不必在意追你的人。”

               风南一拱手,却把身子侧了过去,显然是在逐客。

              “你……”那黑衣青年显然动了怒,想了想却又翻身上马,用手指向风南,“也罢,在下这就去那客栈见识见识有何不凡之处。”

              “兄台只管去就是,如果兄台没把握赶到客栈,小弟先帮你拦一拦你后面的大麻烦。”风南依然只略一拱手。

              “呵呵,既然兄台想自找麻烦,在下绝不拦你!”那黑衣青年显然十分着急,催马疾行而去。风南略带苦涩地笑一笑,长身直立看向镇外的官道,嘴里却嘟哝着。“来的可真快啊!还是好奇心太盛啊,这下真的麻烦了!”

              风南话音刚落,那小贩眼见得视野尽头的官道上猛然飞出一道人影,那人来得极快,如同一条虚影倏忽间飘至近前,而原处仿佛依然有残影晃动。

              “真是活见鬼了!”小贩揉了揉眼睛,完全被惊呆了。

              “幽影幻虚步?不对不对,幽影幻虚步哪有这般快法!可这身法偏又像极幽影幻虚,不对,不对……”风南犹自喃喃自语,那如虚似幻的人影已飘至牌坊下。只见那人生的膀大腰圆,威武雄壮,只是站在那里便让人生出高山仰止之感,不自觉生出自卑之心,只是这份修为,已足以傲视武林。只是此人向来性格谦冲温和,故而让人一见而生仰慕之情,恨不能立即与之倾盖如故。只见他手中提着一杆精铜打造上细下粗造型怪异的长杖,紫铜色的脸上带着淡然的神情,灿烂如星的眸子里带着温和的笑意,在这热的要人命的天气里奔行如此之久竟没有出一丝汗,而且身穿的宝蓝色绸衫上面竟无纤尘。

                那汉子见到长身玉立的风南,双眸一亮,拱手作揖道:“竟想不到在此小镇尚能遇到兄台这等丰神俊朗的年轻高手,真是幸何如之!奈何有要事在身,否则定要结交一下似兄台这般的英才!憾甚,憾甚。请问兄台,有没有看到一位骑着白马的黑衣男子经过?”

那小贩刚要接茬,却被风南拦住,风南深深一揖“敢问尊驾高姓大名?”

那汉子赶忙还礼,“区区李笃侠,请问兄台是否见过区区所言之人?”

风南直起身来,双脚略一错步,脸上带着歉然之色道:“在下受尊驾所追之人所托,怎都要将尊驾拦上一拦,尚请海涵!”

那汉子李笃侠也不生气,微微一笑,提着那怪异长杖一抱拳,“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乃君子所为,请指教!”

风南一抱拳,突然十指如花般绽放开来,极似手抚琵琶一般在身前连点,爆出无数气劲,如狂风疾作,又如百花齐放,又仿佛开屏孔雀般刹那间将最美丽的芳华展现于李笃侠,李笃侠竟似毫不奇怪,手中长杖如一个大风车一般挥舞起来,脚下快速变幻恰似变幻出无数虚影,倏忽间欺到那风南面前,只用长杖如风般疾劲、诡异地一点风南身侧,风南便脸色大变,双脚连错闪向另一侧,李笃侠脚下变幻更快,又用长杖斜指向风南身前,这一下似缓实急却仿似带有千钧巨力,直至指到风南身前,那小贩方才听到杖身传来的巨大风声,令那小贩奇怪的是,这一下明明没有碰到风南,那风南却脸色突然涨红随即变得惨白,紧跟着又变得红的仿似要滴出血来,突然喷出一口暗红的淤血,竟是在不知不觉间已受了极重的内伤。

那小贩惊恐地望向李笃侠,不由得后退了几步,一步没站稳,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表情就像见了鬼一般。风南狠狠瞪了他一眼,他这才如梦初醒,急急地挑起卖吃食的担子脚下踉踉跄跄地跑了。

李笃侠不去管那小贩,不容那风南有所反应,没拿杖的右手疾点风南胸前天池、膻中两大重穴,逼得风南重又吐出一口淤血,紧跟着往风南口中塞下一粒丹药,这才后退两步,深施一礼。

“刀剑无眼,请恕区区无礼冒犯,委实是兄台的孔雀翎过于犀利霸道,逼得区区不得不用出压箱底的功夫招架,以至于伤了兄台的心包经。”

说着拿出一个精致的小瓷瓶,里面装的正是刚才为风南喂的丹药。

“此丹名为通经清脉丹,只要是经脉受伤有损,无论伤势轻重,不管奇经正经,只要服用此丹药便可立时起效缓解,不过三七日便可痊愈。此丹一共三七之数,但区区功夫实在粗浅,与人交手受伤多次,已服用了二七之数,刚才又喂下兄台1颗,仅剩6颗聊表歉意。”

那风南闭口不语,李笃侠也不催促,只是持杖静立。片刻,风南长出一口气,脸色如常,这才张口说道:“尊驾这手功夫着实了得,尊驾这颗丹药也着实神奇!”

言毕风南拿桩缓缓运气调息,竟发现受损经脉已无大碍,真气运行虽有些许滞碍但基本已可运转自如,不由暗暗惊叹此丹药之神效。

“尊驾刚才所用功夫请恕在下眼拙,虽像极某一神秘门派的杖法但似是而非,尤其这一手预判的功夫绝非普通绝学可比,尊驾可否指点一二?”

李笃侠虽心下甚急,却也不得不耐下性子说道:“此杖法乃是区区家师亲授,但这博弈之法则是与此灵丹同为区区之挚友所传,如有缘分,区区在追回那人之后定要拜访兄台再行详叙。”

风南见状,微一颔首,微微躬身向李笃侠一抱拳,

“那邪正武小弟已指点他去镇子上的饮风客栈,李老哥请尽管去,但是注意一点,那饮风客栈中实有一名高手,如非必要,老哥还是尽可能不要在客栈动手才是。”

李笃侠微微一怔,“连兄台都如此忌惮的高手,区区自会小心,稍后区区自会与兄台会面,这便先走一步!”

话音未落,人已飘然远去。风南呆立半晌,蓦地哑然失笑,摇头不已。

只是几个眨眼的功夫,李笃侠已立在一个广场边上,正对着一家客栈,这家客栈看来生意似乎很好,如此热的天气里,客栈里面却传来喧闹的声音,大门上面挂着一个乌木招牌,上面铿锵有力地写着四个大字—饮风客栈,铁划银钩,仿佛一把把长剑带着夺目的剑芒。

“好剑法!好内功!好境界!”

李笃侠由衷惊叹,粗浓的眉头紧紧蹙在一起,陷入沉思。

“仅仅四个大字,就蕴含了一套精妙绝伦的剑法和心法,真不愧是三大高手之一!如非亲至,真难以相信这小小的雪亭镇竟这般卧虎藏龙……”

李笃侠双目精光湛然,透过饮风客栈那朱红色的大门径直看到坐在正对大门一张独桌旁自斟自饮地黑衣青年邪正武,邪正武反应极为敏锐,马上抬起头看到了正瞪向他的李笃侠,脸色一变,右手拿起长剑腾地一下站起身来,三两下走到饮风客栈的大门口。

“你这个小捕快真是好本事!一路上跑死了本公子3匹骏马竟然还是被你给追上了!本公子也奇怪了,六扇门从未听过你的万儿,怎的功夫却如此了得,竟比那捕神郭大侠夫妇犹自高上不止一筹?”

李笃侠却不多话,右手亮出手中长杖,左手拿出一份缉捕文书,“邪正武,男,河南洛阳人士,生于嘉靖十七年,现年二十七岁,面貌白净,颌下无须,长眉浓黑,鼻直口方,相貌俊朗,于嘉靖三十六年起连续奸污女子致女子失节,迄今多不胜数,罪大恶极,罄竹难书。这个说的可是你没错?”李笃侠一脸正气,双眉紧皱,语气严厉地喝问道。

邪正武微一错愕,旋即点头,“不错,正是本公子,你这小捕快有本事就将我拿下送官,没本事的话就把命留下吧!”

话音未落,邪正武手中长剑犹如一匹白练自剑鞘中展开,剑势迅疾,直刺李笃侠腰间,剑尖不停晃动,犹如连绵不绝地雪花迅疾地飘向李笃侠的腰眼穴、带脉穴、五枢穴、京门穴等腰间重穴。

“剑势这般迅疾,又犹如鹅毛大雪般连绵不绝、飘忽不定,你这片雪疾剑总算没有辱没宋场主一世威名!”李笃侠丝毫未见慌张,脚下又展开那如虚似幻的身法,双手持杖倏忽间闪到那邪正武右侧,那怪异长杖又是如拖泥带水般艰涩无比地向下一压,那邪正武面色大变,脸上一副活见鬼的表情,同时却如同心有灵犀般将握着长剑的右手送到那长杖向下挥舞的地方,这一下如果捱实了只怕邪正武这一辈子都别想再用右手了。

电光石火间,只听金铁交击之声不绝于耳,李笃侠轻咦一声,“叮叮叮叮”十数声轻响后,一柄如天上银河般璀璨夺目的长剑架住了李笃侠的怪异长杖,李笃侠轻吁一口气,看向那架住他长杖的如星河般璀璨的长剑的主人,那是一位身着一身儒装、须发花白、慈眉善目的俊朗老者,一手握着星河剑架住了李笃侠的长杖,一手捋着长长的胡须,脸上带着一抹笑意看向争斗的两人,张口道:“两位青年英才莅临小店,老朽荣幸之至,两位不妨暂休争斗,共饮一杯茶水,有何误会坐下来敞开谈,岂不胜过这般厮杀?更何况这位小哥儿恐怕并无伤害这位俊哥儿的意思,否则老朽那一下可挡不住这位小哥儿一杖。”

那儒雅俊朗老者笑眯眯地看向李笃侠,“这位小哥儿好俊功夫,不知可否卖老朽一个面子?”

李笃侠看向老者,心下暗忖,“这位一定就是风小兄弟所言高手,出手确实不凡,我今日所为实不宜张扬,不如就此罢手,找机会再和那邪正武好好谈一谈。”想到这里,李笃侠赶忙躬身抱拳行礼。

“老前辈所言实在客气,以晚辈看此事中间应有误会,只是不知邪老弟作何想?”

李笃侠又向那邪正武略一拱手,谁知那邪正武原本白璧无瑕般的俊脸却变得血红,全身真气外放,浑身气息炽烈无匹,就连手中长剑都似要冒出火来,双眼直直瞪着李笃侠,喉咙中发出如野兽般的嘶吼,直冲李笃侠而来。

李笃侠面色大变,“烈日大法走火入魔……?”手中长杖只一旋,杖底部蓦然弹出一柄细窄长剑和一把千牛刀,李笃侠扔下长杖,双手握住刀剑纵身一跃而起,长剑爆出无数剑花,剑芒闪起的寒光如瓢泼暴雨般倾泻而出,长刀却一抖再抖,翻了又翻,有如翻江搅海般用力挥出,最令人惊奇的是刀法跟剑招竟然合并在一起,声势极为惊人,犹如翻云覆雨一般随着李笃侠从半空中直冲向那走火入魔的邪正武。

那儒雅老者面色大变,“这……这……左右开弓分心二用不足为怪,可……这刀剑合击之威……,唉!这小子的武功造诣虽非绝顶,却也比我这等苦修几十年的老头子强出百倍了,小妹子真是好福气,竟能收到如此高徒,足慰平生啊!”

这时,只听得“噗通”一声轻响,那邪正武躺在了地上生死不知,李笃侠却似受了极重的伤,以手中刀剑支撑着身体勉强不倒,对那儒雅老者道:“劳烦前辈将晚辈那长杖杖底的机括打开,里面有一小瓶药汁,先给那邪正武喂上3滴,再给晚辈喂上半滴,感激不尽,感激不尽!”

那儒雅老者依言将李笃侠拆下的半截长杖杖底的机括打开,果然有一个白玉瓷瓶,打开上面的胶塞,里面是清澈中透着馥郁醇厚清香的药汁,只一闻那清香便似要成仙一般,此药汁之神效可见一斑,那儒雅老者不及多想,先给那生死不知的邪正武小心翼翼地灌下3滴,轻抚其背部助其吞咽,又将半滴喂到勉力支撑不倒下的李笃侠口中,但见药汁入口,那李笃侠灰败中带着死气的脸上迅疾地浮现出一丝青气,然后转为红润之色,李笃侠内息搬运一个小周天,自感无碍,便放下刀剑挺直了身子,待看到那儒雅老者一脸关切之色,忙深深一揖。

“有劳老前辈关怀,晚辈不胜惶恐,晚辈斗胆请教前辈高姓?”

“老朽惯用这把星河剑,因此法号星河,敢问小友可是师承碧落城?”

“原来是星河大师,久仰前辈大名,却未曾想在此地谋面,晚辈深感荣幸!晚辈师尊正是花老城主。”李笃侠惶恐之色更盛,他怎么也想不到江湖传说中的三大高手之一的笑僧大弟子竟会出现在这里,更何况此人还是他恩师的结义兄长。

恰逢此时,旁边传来微弱的呻吟声,却是邪正武苏醒过来。

“你最好不要动!”李笃侠一脸冷笑,鄙夷地看着邪正武,“你练的烈日大法本来就非全本,你又急于求成,练法上出了岔子,却用下三滥的手段去弥补,结果就是经脉近乎全损!”

星河大师却奇道:“你果然是我那花妹子时常与我提起的高徒,但为何与他交手你自己却受了重伤?”

“前辈,我那覆雨翻云招式委实过于霸道,为免伤到他我自承了9分威力,剩余1成为了防止他真气乱窜,封住了他全身经脉。实不相瞒,这一招自练成起乃是晚辈第一次用,却未想到竟有如斯威力,一招之威竟险令我自戕,幸有晚辈挚友相赠之神药,否则后果不堪设想!”李笃侠一脸后怕,言毕又转过身去对那邪正武说道:“你先自行引导药力行遍周身经脉,按照你修行的内功心法逆行一周天,完事儿了吭一声!”径自扶着星河大师向着客栈内走去,不再理会兀自躺在客栈门口广场上的邪正武。

“前辈,劳烦请将晚辈那半截长杖归还,晚辈还需此物护身。”李笃侠一手扶着星河大师,一手握着那自杖中拆卸出的闪着寒芒的刀剑柄部。

“你这宝贝端的是精妙无比,还有你那神药,连老朽这半截入土的糟老头子都眼热不已啊!”那星河大师笑吟吟地说着将那半截杖身递给李笃侠,李笃侠也不犹豫,将那杖底的机括旋开,取出那白玉瓷瓶恭恭敬敬地呈给星河大师。

“前辈说笑了,您老当益壮,武功造诣远胜晚辈,何谈半截入土?此等灵药虽然神奇,晚辈却不敢居功,这神药和这宝贝千机杖却是晚辈挚友所赠,前辈乃晚辈恩师至亲,有此宝物理应孝敬前辈才是!”

星河大师一张老脸笑的皱纹都像是开了花,“你能有此心就已足够,老朽实无心觊觎你之神药,只不过老朽有个徒儿资质实在愚鲁,苦练多年奇经八脉也只通了阳跷脉、阴跷脉、阳维脉和阴维脉这四脉,老朽只想借着这张老脸讨一点点神药给他易筋洗髓,助他打通冲脉和带脉,厚积薄发,看看是否有机缘能于25岁前打通任督二脉。”

李笃侠闻言大感意外,他自6岁起被义父送到江湖中的隐秘门派碧落城苦修,历经8个寒暑方开始修习上乘内功,直至20岁头上才打通十二正经真气运转自如,自那时起方算武功略有小成,待22岁师门绝学灵枢经修习大成方才开始突破奇经八脉,历时足足近10年这才依次打通阴跷脉、带脉、阳跷脉、冲脉、阴维脉、阳维脉,自此内功停滞不前,直至他33岁时与青年时的挚友重逢,互相切磋印证武学并且意外地得到一位高人传授江湖失传已久的神秘内功和绝顶轻功幽影幻虚步,这才于去年也就是34岁时打通任督二脉由后天进入先天,换言之,他自身资质悟性已属上乘,却仍花费20年光阴方勉强算是一代宗师的武学修为,可星河大师口中的他的徒弟尚未满25岁已经打通了四脉,何况有星河大师这等高人指点,其武功造诣自无需赘言,突然间他对星河大师所说这位徒弟有了浓厚兴趣,于是开口道:“却不知晚辈这位小师弟如今何在?可方便一见?”

“他就在这客栈左近的淳风武馆,要见一面容易的很,呵呵,那武馆上下虽然武功稀松平常,可那武馆中却有一处宝地,请恕老朽先卖个关子,就当是老朽考校考校你这小师侄的眼力和境界吧,此事暂且不谈,那小伙子你准备如何处置?不是老朽多事,那小伙子的资质实属难得,老朽忍不住起了惜才之心啊!”星河大师充满智慧的眼睛大有深意地注视着李笃侠。

李笃侠一边迅速地将长杖复原,一边将那盛着灵药的白玉瓷瓶恭敬地交给星河大师,星河大师摇了摇头叹息一声,却小心翼翼地将那瓷瓶慎之又慎地揣在了怀里。李笃侠一边虚扶着星河大师,一边用微不可查的声音对星河大师道:“那小子身上有一个足以震动我大明的大秘密,可他似乎毫不知情,因此晚辈费尽心思从六扇门讨过来缉捕文书冒充捕快以缉拿他归案为名想要打探清楚这个大秘密,可惜这小子奸猾的紧,好几次差点儿抓住他却总是被他察觉提前溜了,也怪晚辈太过托大,没等到与手下会合就先跟他交了次手,险些失手伤了他,他打架的本事不错,逃跑的本事更高,自那以后他就不再与我纠缠,一路上躲着我,好在他的特征太过明显,我一路派明哨暗哨打探,这才追上了他。唉!险些误了大事啊!”

李笃侠摇头叹息不已,显是因此事一直耿耿于怀,星河大师不禁哑然失笑,“他能有什么大秘密能让你这……呵呵,能让你这大捕头如此上心?莫非是……”星河大师笑着指了指天空,李笃侠脸色一下子变得无比难看,原本的紫膛脸现在黑得像是要滴出墨来,半晌脸上挤出一丝苦涩无比的笑容。

“义父他可是给了晚辈一个重担子啊,他老人家这一生从来都是兢兢业业丝毫不敢放松,为了皇上耗尽心血,直到临走那天拉着晚辈的手,把这重担子亲手交给晚辈,他就像是放下了一个极重极重的大包袱,直至今日,晚辈犹记得义父临走时那如释重负、带着欣慰同时饱含着期望的眼神,嘿嘿,自打那日起,晚辈也就开始了义父那数十年如一日的战战兢兢的日子了,尤其这几年时局动荡,晚辈更是兵刃不离身,睡觉都是睁着一只眼啊!这秘密实在牵扯重大,为了调查这秘密,晚辈已经失去了好几名好手,连晚辈的好搭档都……唉!实是我害了他啊,如此重大的秘密,那些贼子又怎可能任由其泄露,晚辈始终是太过于年轻,太过于自负了!以为自己学了一身极为上乘的功夫就可以横行无忌,却忘了一山还有一山高的道理,若不是有晚辈那挚友所赠灵药,只怕晚辈也早已横尸街头了!”李笃侠一脸沉痛黯然之色,连星河大师也听得变了脸色。

“你这一身堪称举世无双的武功,面对那些贼子都险些丧命吗?那些贼子是何来路?武功路数如何?”

“那些贼子合击之技甚是古怪,似是可以将几人之功力聚于一人,且武功路数怪异之极,不似中原武功,也不像一般的西域奇功,晚辈的博弈之术罕逢对手,但遇到那些人却束手束脚,所谓一力降十会就是指的如此情况。莫说晚辈,那贼酋为防泄密,连自己人都灭口了,十大恶人中的吃、喝、赌、蒙、拐、骗这六人武功之高不逊于晚辈,六人联手却连命都保不住!”李笃侠咬牙切齿地低声说道。

“慎言!此处非说话之处!”星河大师不动声色,以传音入密之法聚音成束提醒李笃侠,李笃侠一脸惭愧旋即脸色变得淡然,“晚辈先去看看那小淫贼!”李笃侠不动声色地向星河大师一行礼,星河大师立即会意地扶住他,口上却道,“不必多礼,贤侄尽管去,如需帮助尽管开口。”左手不动声色地缩回袍袖,右手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李笃侠大步流星走到饮风客栈门口,那邪正武已在盘膝打坐,头顶白雾蒸腾,形成三朵白莲,竟似突然间内功大进至三花聚顶境界。察觉到有人前来,邪正武蓦然睁开双目,只见他双目神光湛然,浑然不似受严重内伤之人。李笃侠见状微微一笑,“想不到你因祸得福,不但经脉隐患尽去,而且借助此霸道真气打通了任督二脉,由后天晋升先天,果然资质不凡!”

邪正武缓缓收功,一跃而起,“本公子素来恩怨分明,你这小捕快化解我身上顽疾,又助我打通任督二脉,本公子便随你走一趟六扇门又如何?”言毕将双臂平举递到李笃侠身前,“拷上吧,你立下如此大功,升迁之日别忘了请本公子喝上几杯!”邪正武一脸嘲讽地看着李笃侠。

李笃侠拍了拍他的肩膀,“不用了,走,老哥哥知道哪儿有好吃的,随我来就是!”

也不多言,提着长杖转身就走,邪正武愣了一愣,“光顾着逃跑,却没发现你老兄也是个妙人,一会儿定要和你老兄多喝上几杯!”

李笃侠也不答话,脚下却越走越快,邪正武内伤初愈,虽打通了任督二脉真气生生不息,但真气流转间仍难免有些微滞碍,脚下渐渐跟不上李笃侠,但他生性极为傲气,强忍着真气滞碍之痛苦,运足真气勉强跟着李笃侠跑到了镇子北边的一处小山坳,邪正武啧啧称奇,只见这山坳三面环山,在这极热天气中却隐然透出一股凉爽之气,更奇的是那山坳东边靠山的半山腰处竟有一处小木屋。

李笃侠脚下不停,直奔那木屋而去,邪正武自不甘示弱紧随着李笃侠向那木屋疾驰,两人一个轻功卓绝一个真气霸道,眨眼间已行到那木屋门口。李笃侠蓦然间停住了脚步,邪正武却没有如此违背自然规律的身法,只得减缓脚步绕了半个圈子再回寰方停住了脚步,他刚要向李笃侠抱怨,却发现李笃侠恭谨地向那小木屋一揖,口中道:“阴先生,幸不辱命,您那朋友我带来了!”

邪正武正自疑惑,忽听得那屋中传来一声熟悉的声音,“老六,还愣着干什么,快进来!”

邪正武先是一怔,紧跟着不可思议地向那木屋看去,却发现木屋中的陈设极为简陋,朝向正南官路的大门破破烂烂像是要坏掉,西边窗子下面有一张破破烂烂的木床,屋子正中央摆着一张千疮百孔的旧木桌子,桌子旁只有两张歪歪扭扭的长条凳,桌子上面摆着一个豁嘴的瓷壶和几个发黄的瓷茶杯,桌子边上站着一个面容阴沉的中年人。

那中年人的相貌极为古怪,说他古怪是因为这个人的相貌实在过于平凡,以至于你看过他之后完全记不起这人究竟长相如何,也就是说,即便你认识这个人,但是把他放到人群中你也很难从人群中找出他来。但是,邪正武见到此人却满脸激动,显然对其极为熟谂,“四哥,您怎会在这里?”

那阴沉中年人也显然很高兴,阴沉的脸上露出一丝怪异的阳光的笑容,“老六,别见怪,是我引你到这个小镇子来的,这个镇子难得没有老大和老二他们提前布置的人,所以我们暂时说话可以放开些,唉!要不是这位李大侠,你可就见不到你四哥了!”那阴沉中年人一脸自嘲地看着邪正武。

“四哥这么老奸巨猾的人,怎么可能会被人坑死?”邪正武瞪大了俊目奇怪地看着那阴沉中年人,

那中年人似是极为尴尬,干笑了两声,“你四哥我外号虽然叫“坑”,可是从来没有主动坑过你啊,不过这次险些被老二给坑了啊,要不是这位李大侠,我这老脸可就丢尽了……”那中年人顿了一顿,正色道,“老六,你可知道老三、老五、老七、老八、老九和幺子都栽了?”

邪正武一脸不可思议,“你又想坑我?”

那中年人似是忍无可忍,“你四哥我是那么爱坑你的人吗?”

随即自己哑然失笑,却又正色道:“好吧,你赢了,不说这个了,他们六个确实栽到家了,虽然我们十人被同道朋友称为十大恶人,但是你也应该清楚,老大、老二从不以真面目出现在我们面前,而且另外那些人的所作所为别说你,我也是看不上眼的,况且咱俩同时拜在恩师宋场主门下,所以咱们十人之中唯有你我关系最近,但是,我问你,老六,你知道他们几个是被谁坑的吗?”

邪正武一脸茫然,“那六人武功个个不俗,又是在一起离开,我实在想不出有谁能同时让他们六人栽到家?”

那中年人紧皱着眉头,“是老大和老二派出的好手,但是我实在想不出他们为何要对自己兄弟动手。那天你我都在林子外喝酒,里面他们到底说了什么,我委实猜不出来,而且实在是没有动手的道理啊,老大虽然坏到家了,但是对自己兄弟却始终轻财重义,而且老大喜欢男人,更不可能因情生恨,实在没有出手动机啊!况且你我当天都在林子外,就算是要灭口,老大也不可能对我动手啊。奇哉奇哉!老六,你怎么看?”

邪正武一怔,“连四哥都想不透的问题,我更想不明白了,不过你可还记得我们十兄弟在入林子之前,曾在一个官驿边上的茶水摊上吃茶时,老大曾反常地赞了一个官驿中的女子美貌?”

那中年人眉头紧皱,蓦地舒展开来,“原来如此,那妇人含羞带怯地丢下一把团扇和一个丝巾,却是被你捡了起来送与老大,你当时说那妇人已非少女,你对这种妇人深感厌恶,故而运真气以控鹤功将那两样东西交与了老大,老大夸你武功进步之速,另外那六人当时起哄要老大传给他们看看那妇人之物,于是老大将那两样物事一一给他们看过,我也忍不住看了几眼,可是当老二出恭回来之后跟老大嘀咕了几句,老大便将那两样物事要回来,说那妇人很可能有花柳,当即便烧了那团扇和丝巾,再后来我们林子里聚会,不久那六人便遭毒手,也就是说问题出在那两样东西身上,那官驿之地进出只有官员或是举人家眷,我们又怎么可能结交官员或者举人,嗯?莫非老大……”中年人看了李笃侠一眼,顿了顿足,双目肃然,横眉厉声问邪正武,“罢了,没有李大侠,也就没我老阴了,老六,那团扇和丝巾有何怪异你可有印象?”

邪正武被他一吓,怔怔地说不出话来,那中年人猛然一拍脑门,“我说那妇人为何如此面善……”蓦然间又抚掌大声说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老大竟是要……”

毫无征兆地,李笃侠大喝一声纵身而起,双手持杖整个人如陀螺般冲向屋顶,“轰隆”一声巨响,那木屋的屋顶陡然碎裂,一个人影从半空中飘然而至,竟似凭空出现一般,双掌如天女散花般绽出一大片绚丽光华,口中低吟:“老四,不要怪我,怪只怪你太聪明了!”说完又飘然而去,瞬间消失不见,李笃侠以长杖硬接下那人影数掌之后,冷汗涔涔而下,只觉胸口真气积郁,喉头发甜,双手似是半点力气也无,再也握不住长杖,那长杖咣当一声跌落,李笃侠只来得及吞下怀中玉瓶内的一粒丹药,再看向那中年人时,才发现那中年人已经口吐白沫,气绝身亡。邪正武却如遭电击,浑身抖如筛糠,半晌才开口道:“是他,竟然真的是他!他竟然……他竟然……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大叫一声发足狂奔,李笃侠想要追赶却发现半点真气都提不起来,口中吐出一大口殷红鲜血,两眼一黑,晕死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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