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方和脚下

今日立夏。明明已经是入了夏的天气,近几日却骤然凉了下来。晨起,只着睡衣便去开窗,一阵凉意袭来,竟有些挨不住,不得不再披件衣服。

这样的温度,最最适宜了,做什么都适宜。适宜读书写字,适宜郊游,适宜闲坐喝茶,甚至适宜去上班。

只愿这温度能多坚持几天。多一日,我就可偷着乐一日。

这座城市的夏天太令人生厌了,热得让人喘不过气来,做什么事都觉得气闷,偏生的夏天还那么长,掐头去尾,合起来也得小半年,让你无法对它生厌——能厌弃小半年的时光么?

昨天写了个小故事,友人说,当多写故事。

然而我并没有那么多的故事可写。

生命里来来回回的,无非就那么几个人。大部分往事,都在岁月里磨平了痕迹。剩下的,也沉在了记忆的海底,生命营营役役,哪有闲心去拾那些无关痛痒的记忆碎片呢。

然而我深知,生命的意义,便在于那些没有消逝,而静静躺在记忆之海里的碎片。若没有它们,则我将不成为我,我将不知自己从哪里来,亦不知要往哪里去。

二十来岁的时候,最喜忆青春。那时觉得十七八岁的日子,是此生最好的时光。

也曾发下宏愿,要写一本长长的书,记录我的青春,我青春里行过的那些人。

然而当这愿望被现实搁浅,再过几年,便没了当时的心境。

过了三十岁之后,我很少再想起青春往事了。同时,我也来到了人生的另一阶段,不再觉得从前是最好,现在和未来亦好。十几岁固然是好时光,但二十多岁,三十多岁,四十多岁,甚至我希望以后的七八十岁,也是好时光,珍惜生命的每一刻,都应当是好时光,每一阶段都有它的欢喜。

从前我非常喜欢“生活在别处”这个意思,此书我从未看过,纯粹向往这字面意思。

过了而立,忽然不这样想了。最好的时光,最好的生活,当在此处,当在此刻,这一瞬间所拥有的全部,就是最好的。

别处虽有别处的风景,但当下眼里的风景,才是最要紧的。

早些年,总有人说我活得飘飘然,不真实,没有落到实处。如今我才真正懂了。

脚踏实地,这几个浅白的字,我竟用了这许多年,才真正明白过来。

从今后,唯愿我不再望着远方,而是看着脚下。

行自己的路,看自己的风景。若能抵达远方,固然是好,若不能,我还有我脚下的这片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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