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袋纸烟在明灭中忽闪,沉思的人思绪随烟缕飘动。又仿佛在历史的记忆中打捞一段沉船的故事,在久远的沉默中隐藏着一段不为人知的过往。只有一些鳞光还在岁月深处被人提起。谁会去挖掘和整理那些湮灭于历史的细节。工程浩繁,时间跨度长,人事杳然。念于心,行于足。一个叫徐风的记者,开始了制陶史记叙,围绕老艺人顾景舟八十二年的履历展开了抟壶人的几代追叙。洋洋洒洒四百来页,铸就中国陶业的魂。魂深魄精,带来一首人间的绝唱!
因为喜欢紫砂陶壶而关注了这本传记《布衣壶宗 顾景舟传》,因这本书了解了在艰难困苦中,玉汝于成的顾景舟,成为传统手工艺抟壶艺人中的佼佼者。在领略了顾景舟孜孜不倦探求壶艺的一生。也了解了中国几千年来制壶工艺发展变迁的脉络以及几代制壶大师怎样传承继而创新发展的陶壶发展史。通过书写顾景舟的一生,不仅记录他一生跋涉于陶艺江瑚的轨迹。也串起了由陶瓷大师时大彬,邵大亨和顾景舟几代宗壶大师的精神纽带联结在一起,他们一脉相承下来。
一个生在宜兴,长在宜兴,以抟壶为生的人家来说。未来的出路似乎也理所当然的子承父业。顾景舟的不同之处在于他有悟性、肯学、以超拔的毅力坚持了自已的主张。他博采众家之长,且有独到的眼光超越一般匠人复制工艺的模式。制壶艺人贫困的生存环境与一把拍价动辙几百万的陶壶形成鲜明的对比,令人觉得不可思议。而顾景舟的职业操守是我们今天以快速获得经济利益的人们难以想像的。
壶中自有乾坤。茶生高山,壶出古窑。一叶一脉随香氤氲,火舔坯身。随蜀山而动,绕蠡河而存。壶的造形千变万化,离不开制壶人双手的赋形,意念的追随,思想的契入。茶壶不过是一件饮茶器皿,还它本源才是正道。从历史和书里获得灵光片羽的遐想,茶马古道亦或郑和下西洋贸易交换中带去的丝绸瓷陶里那惊羡的目光里,有先人双手创造的古文化熠熠生辉。闭门即是深山。来自灵魂深处的摆渡,哪怕只是一个未曾见到的先哲或一个精神的导师都是指示的方向。精神文化的场域一旦形成,内在的不竭动力就已产生。永不止息的追求着前方。信仰也将由此产生。
顾景舟追随奶奶的启蒙和邵大亨的精神坐标,自然不会错。他望向远方的灯塔,也是近现代无数匠人走过崎岖不平之路的一个缩影。读《布衣壶宗 顾景舟传》其工匠精神亦值得更多行业的人学习。虽传统技艺正走向式微,但其传承传统文化,专注技艺的提高,发展创新的精神,以及老艺人所具有的操守,是值得我们崇敬和学习的。
日本秋山利辉的《匠人精神》里,育一流人才需遵循30条法则,磨炼其心性和品格,唤醒每个人体内潜藏的精神。一个人有天赋,且肯持续发力者,才有可能有所建树。这世间多的是不肯深挖井,几揪下去看不到结果就移位的人,故不能成事者居多。至于有匠人精神,却缺乏创新者,亦不在少数。既遵循实事求是的精神,又能在此基础上拔高者,其目标在远处而非眼前物,想必才可能超拔众人走远。顾景舟便是其一。其壶与书画、雕塑、金石可以媲美,在于艺术本是互通的,他的文气、品位、和心胸的格局决定了他所在的位置。在他的壶里贯注了绵绵浩气,月盈中天。每一把壶都如顾景舟读古书处于“无用乃本心”的状态,但肌理分明,在他心中自有一阙天地。手中所得,兼有自在心。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做一件事,尤其让它成为技艺,那将需耗去一个人很大的精力,任何能做为技艺的传统工艺,必有其严格的规范,想要习得其精髓,必要站在前人的肩头上,把前人的精华吸取以给养自已,甚而纳百家之言养自己精神浩气。顾景舟的天赋加自我钻研刻苦学习,仿古加创新孜孜不倦且精益求新,博百家之长,提精华去糟粕,严谨治学,终得成果。顾景舟所经五四时期,不独有文学上的大家出现。其他领域,亦人才辈出。光陶艺界,当时就有顾景舟这样的大家出现。我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不能领略当时的盛景。只是一些浮光掠影闪现在屏幕上,却不知夜空下,群星闪耀。回首看到自身的浅陋,也知悉当世浮躁之风占据了人们的精神领域。空虚无从填补。无法沉潜下来,以校精神的软骨病,更缺灵魂的脊梁。手工艺的慢不仅是滋养了心灵的泉眼,更是求其精,闪出金子般的光芒。顾景舟给当代人当楷模绝对够格。宽厚之心接纳一切存天理之道。大家风范,从不过时。摊开书页,一个世纪的风云起伏映入眼帘。不必走远,家门前的风景就够我们穷经皓首的埋头学习,抬头看路前行。
顾景舟说,“手工艺就是活的传统。因为那里面有传承的历史,它不是作为遗物存在的,因为我们的手工艺是活的,是发展的,也是千变万化的。”现如今凡事都要讲求效率,因快而省略了过程,对于讲求工艺的细节部分,讲求精益求精的工匠精神是否还要提倡?快与慢,粗与细的矛盾,是否能融合在一起,是需要今天的人们好好思考并慎行的。陶瓷工艺是古代传承下来的一宗大产业,不应该因时代的变迁而丢弃。瓷壶是为茶性而存在,今天的人们还在饮茶,自然茶艺离不开壶器。而最好的壶器当属陶壶,宜兴的瓷壶是举世无双的,作为中国瑰宝,也作为创作瑰宝的抟壶艺人亦当值得我们尊重,将其工匠精神在各行业推广学习。凡成事者,其匠心可抵。而如顾景舟成为一代宗师,其心可明,于人于已,又或陶然忘我,捋尽心血——“如果把紫砂喻作一条船。年轻时,我当过纤夫;中年时,撑过篙,摇过橹;到晚年,算是掌舵人吧。我的一生,都献给紫砂了。”他的美学思想,鉴壶三十六招皆以师者之德、士子之心传以后世。布衣草根,一生挚爱,寄予紫砂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