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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麦场只是一个笼统的称谓,其实不仅打麦,水稻、玉米、黄豆、花生等什么都打,不同季节各有侧重。每到收获的季节,几乎全生产队的人都集中在这里,那真是“济济一堂”。而非农忙的季节,这里则是我们孩子们的乐园。
我们在这里捉迷藏、跑地道(一种游戏)、砸钱堆、路毽子、扮新郎新娘、放风筝、打梭……在那个文化娱乐极度贫乏的年代,这空荡荡的打麦场就是我们的游乐场,在这里留下了我们太多童年的记忆和快乐的笑声。
我们最喜欢玩的游戏已记不清名字了,只记得是一个单人和多人的游戏。多人选出一个将头,其余的人排在将头的后面,各自抓住前面一个人的后衣襟。单人则站在多人的前面开始提问,一问一答,十分有趣。“大哥大哥问(向)您借锹”;“借锹干(干啥)的?”“淘井吃的”;“吃几碗?”“吃两碗”;“那碗呢?”“猫吃”;“猫呢?”“上树”;“树呢?”“火烧”;“火呢?”“落菜地”;“菜呢?”“虫吃”;“虫呢?”“鸡吃”;“鸡呢?”“到老妈屋里下蛋去了”;“蛋呢?”“老头拿去换糖了”……提问完毕,便开始厮杀。单人只需捉住将头后面的任意一个人就算取胜,而将头只需带着后面的“长蛇阵”,撑过一定的时间也算胜利。因而将头往往孔武有力,手脚灵便,同时还要有一定的组织协调能力。但往往转着转着队伍就散了,“长蛇”越长,散得越快。所以,将头卓越的指挥能力和团队的良好的协作精神是取胜的关键。
还有一种游戏和上面的差不多,不同的只是多人对多人。先是选出两个孔武有力的做将头,分别命名为“飞机”营和“大炮营”。然后两个将头架起双手,形如一座“拱桥”。共他的人则手拉手围成一个圆圈,依次从“拱桥”下穿行而过。将头们嘴里唱着:“轮船轮船鸡蛋糕,七斗八斗九斗高,骑红马,战山腰,罩一罩,要什么”。念到“罩一罩”的时候,“拱桥”便落了下来,询问被罩住的人要什么?有的说要“飞机”,有的说要“大炮”。等到所有人都要完了的时候,队伍便分成两大阵营,分别跟在两个将头后面,捉对儿厮杀,谁的队伍先乱先散,谁就宣告失败。一般来说,人多的一方都是胜家,毕竟人多力量大,几下子冲击就能把对方冲散。但是也不尽然,遇到有经验的将头,虽然带的人少,但胜在灵活。他通常不与对方硬碰硬,而是左躲右闪,晃开对手。三晃两晃,对方的“长蛇阵”就乱了阵脚,有的还被前队带得躺倒一片,只好宣告失败。
玩得最多的游戏还数捉迷藏。六月南风乍起,不几天田里的麦子便金黄一片。紧接着,打麦场上便隆起了一座又一座小山一样的草垛。这些天然的屏障便成了我们捉迷藏的最佳场所。通常大多数人的藏身之处都是在麦草垛边、大小汪塘的草窠里,或者粮仓的拐角处等比较隐蔽的地方。但是有两个人却特别喜爱标新立异,与众不同。
一个叫大彪,绰号“傻彪”。因其小时候患过脑膜炎,后来虽然治愈了,但却留下一些后遗症,反应比常人略显迟钝一点,举手投足间总是比别人慢半拍。他总是把藏身地点选在同一个地方,自己认为很隐蔽,其实大家心里跟明镜似的。初时,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从他面前走过,当他正内心窃喜之际,猛不丁探出手来,“抓住你了!”一把就把他揪了出来。他就像只东北“傻狍子”,只知咧着大嘴傻傻的憨笑。
说真的,抓傻彪实在没有成就感。而要能逮到“松爷”就完全不同了。这是一个比猴子还精明还灵巧的家伙。高高的树杈上架着个喜鹊窝,他噌噌噌地毫不费力就能爬上去把鸟蛋给掏出来;钓起鱼来,我们一个晌午也钓不了一两条。他却有如神助,不大一会就能钓个半鱼篓子,馋得我们眼里都要冒出火来。
松爷藏身的最大特点就是你根本不知道他会藏在哪里,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他的思维似乎完全是和我们反着来的,你觉得他藏在附近吧,他却会躲在很远的地方;你到很远的地方去找,他却就藏在你的眼皮底下。他最大的长处是会故布疑阵,比如说,他在麦草堆里掏个洞钻进去,而把外部的麦秸布置得和平常一样,根本看不出里面会藏个人。所以,和他对阵,十次有九次我们会输。
有一次,我们实在找不出他了,就暗暗商量了一下,干脆不找了,也不告诉他,回家吃饭去。结果他在麦秸堆里躲到小半夜才爬出来,见四处寂寥无人,气得跳脚大骂一通,发誓再也不和我们玩了。结果第二天没人去请他,他自己又主动屁颠屁颠地跑来了。他舍不得我们,也离不开这项他引以为傲的游戏。
深秋时节,五谷俱已归仓,打麦场周围只余下或圆或方的草垛,场的中心则空空荡荡,一览无余。这时,我们喜欢玩一款“打梭”的游戏。将一根圆木棍削成尖尖的两头,就像织布机上的梭子,我们就把它称之为“梭”。将梭置之于地面,然后用另一根粗木棍猛击其尖部,梭子便陡地蹦跳起来,然后击打者瞅准梭子的中腰部,用粗木棍猛击过去,如果击打的部位适中,一下子就能把它击得老远。这有点类似于美国的棒球。只是棒球是一人投一人打,而打梭则是一人包办了而已。
春节前后,滴水成冰,打麦场冻得就像一块坚硬平坦的磨刀石,正是砸钱堆的最佳场所。磨得锃亮的铁瓦平稳地飞起来然后落地滑行,就像滑行在冰面上一样没有任何阻碍。如果准头不差,正巧击中前面的铁瓦,就会听到“当啷”一声脆响,声音在清冷的寒气中能传出老远。如果既击中铁瓦,再击中钱堆,实现击打双连环,场上便会立刻响起一片喝彩声。
其它的游戏如丢包、撂刀、斗鸡、拱铁环、拾弹子……数也数不完。这些游戏,虽然没有如今的电玩、网游、迪士尼乐园那样丰富多彩,但大都是信手拈来,就地取材,游戏本身夹带着泥土的芬芳,散发着青草的气息,野趣盎然,让人久久不能忘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