滇池南岸

清明这样的日子,应该怀着沉重去看逝去的人,若无人可看,出去看看春日山花,当时间漫灌岸堤,当有人半载成过去,当我们还年轻未老去,趁着时间的闲潮,无须跋山涉水,不要舟车劳顿,寻个近近的去处,在广袤的世界里游走,或走或停,在太阳没落山之前,我们开始撒野。

你存在的千万年里,有清澈来到浑浊。那些见识你干洁如泉的人,已深埋地底,当我终于遇到了你,你犹如迟暮之人,时间给你了太多不净。在你的身体里注入了太多污垢,你就躺在这片洼地,风吹浪拍岸,风止浪回头。

清明,在家乡,总要去看看亲人的坟冢,一个个的小土堆,坟头冒出春绿,听着父辈口口相传着他们活着时的故事,三两句就是他们的一生,坟前没有碑文记录,青草野刺,荒草丛生,堆叠的石块黄土,就成了你在死去后的标记,远的就长眠荒野,常年无人来看,近处的将成为孩子们的玩乐处,有未曾谋面的祖先,早就长成了大地,有陪伴成长的亲人,新的坟冢,还没完全忘记你在世的容颜,你们已在沉默中归于大地,你们肉身下土,现在已是骨肉分离,每当清明时节,怀着无尽的哀思来到坟前祭奠,再也无法互道安好。

后人来了,拔去新长的野草,砍去坟头野刺,在你坟前插上两柱香,黄纸在你门口燃烧,随着青烟,再不能断的哀思,都只能飞散在田间地头。生的人再也无力做的更多了,只得祈求你在那边世界安好,保佑后世亲人。

来年清明,又来看望你。

滇池,当我们接近你的身体,你开始躁动,风在湖面扫过,浪把砂石往岸边退,弄出阵阵响动,惊骇着来看你的人,我没见过这么宽的湖,一眼望不到你的边,抬眼是彼岸连绵的山,浪头挤着浪头往岸边靠,浪花砸碎在堤岸上,水又退去,湖面上除了戏水的不知名的鸟,别无他物,水鸟在浪小的水面悠悠的漂浮着,

来到你的湖边,我们开始呼喊,不带任何节奏,将平日里的羞涩,内心的困惑,生活的不满,对逝去亲人思念,都朝着你喊去,尤其是这样特殊的日子里,家乡的山头都是祭祖的人,

而我面对着看不到边的滇池,我总想呼喊我的爷爷,年少时他会告诉我我不知道的东西,现在我总是感觉他就在我的身边,他只是不说话,或许他就在滇池的北面,去看我看不到风景,却再也没有那个慈祥的声音告诉着我,我不知道的。

闭上眼睛,我能想到我的父亲现在去看他的父亲,给你把坟头的杂草除干净,在坟前燃着两柱香,黄纸被父亲一页页的认真撕开,半跪着正在给你烧烧纸,待到一阵青烟被风吹过,叔叔把他手里的纸也搭在燃起的纸上,朝着你的坟头磕了头,起身拿出一支烟,在嘴边点燃,轻轻的放在你的坟头,烟就在你的坟头慢慢的燃,再不是你生前那般吸一口它就燃一点,我父亲也起身,再给你点上一支烟。

我要在滇池南岸喊你———爷爷,

从没试过大声喊你,喊道声嘶力竭,喊道惊起无名的水鸟,喊到风止浪停。你说过的看我长大,你给我回答我呀,

我在日月坛内拜了观音,当时心头谁也没想。

去年在你的坟头,没有叫你,泪已先流。不敢哭出声来,害怕惊扰了你现在的宁静!记忆里都是你的好,从没想过你尽然会安然的躺在这里,我们来看你,从头到尾你的未出声,是怎样的力量让你看到你最爱的孙子的出现,都没有了你喊我的声音。你是要怎样的绝决才会这选择沉默。

你是看着我的,看着我来,看着我走。我背起的行囊,转身时仿佛是看到你的,你在对我笑,泪水模糊的瞬间你就消失不见了,

爷爷,这个清明我就不来看你了,我在滇池南岸,阳光洒在原野,暖暖的晒着,你要是听见了我喊你,你就来看看我。我长高了,长大了,以前都是你牵着我,现在我可以拉着你,我们一起去看滇池的南岸。这样我就不用一个人在这里想你了。

明年清明,我还是会跟着爸爸来看你,看他们给你点烟,我就悄悄的跟你说:我还很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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