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丹”二字,在很多国家的语言中,至今犹称中国为契丹者,有之。
大约4000余年前,在大兴安岭的东麓与北麓活跃着鲜卑祖先们渔猎的矫健身影,东麓是拓跋鲜卑、宇文鲜卑,后称黄头室韦,北麓则是蒙兀室韦,即蒙古族的先人。鲜卑人在2000余年前开始“蠢蠢欲动”,下山,西行,南下,来到西辽河的支流老哈河与根河流域,遂成为战国时期燕国的臣民。而蒙兀室韦则一直向西,占领蒙古草原这一辽阔的草场。可以说是鲜卑人开创了中国北部的文明史,为日后的北魏、辽、隋、唐奠定了基础。大唐之前的隋炀帝和大唐盛世的开创者唐太宗,他们的血缘二分之一是鲜卑族,到了武则天的先生唐高宗,他四分之三是鲜卑族血缘,岂可小瞧鲜卑祖先?而契丹,则是出自鲜卑宇文氏一支,其皇族姓耶律,辽太祖耶律阿保机于907年建国,称为大辽。
辽太宗耶律德光于中原残唐五代动乱的可乘之机助石敬瑭灭后唐建后晋,从而得幽云十六州,与北宋对峙。我曾去过的山西应县木塔,现在北京的天宁寺塔,都是辽塔。前者在辽西京,后者在辽南京,两座塔都是中国佛塔中的姣姣顶尖者,至今依然放射光芒。尤其纯木结构楼阁式的应县木塔更是世界现存唯一最古老最高大的木塔,它姿容端丽,匾额上,千年大字至今仍熠熠生辉。
耶律德光有远志,通汉学,用汉人,处处模仿中原,像多数辽人一样爱好汉族文学。他统治的地盘广大,法令简易,科役不烦,铁冶之富,宜马宜盐,使民众安心,绝南顾之念。120多年间,北宋虽平定了南方,但不能打倒契丹,只能与辽结为兄弟之国,每年输银10万两,绢帛20万匹,以求北方安定。彼时,商贸往来频繁,互市互利的热闹景象就在北京张家口这一带。虽然汉人显得势弱一些,但不打仗的和平生活对汉人和契丹人都是好事,这点不容置疑。
彼时的大辽用一国两制统治国家,南北面官,因俗而治。契丹人学习用汉字作诗,书写他们的生活与感悟,“披裘骑马追鸿鹄,雕弓羽箭黄金簇,莫怪小儿敏捷强,胡人以此为风俗。”写得不错哦!由于契丹人生活习俗所致,渔猎骑马,漂泊不定,于是有了四时捺缽的传统,大辽虽有五京,政治中心却是流动的,随皇帝行踪而转移。北人打围,一岁间各有所处。正月,钓鱼海上,于水底钓大鱼;二、三月,放鹘(号海东青)、打雁;四、五月,打麋鹿;六、七月,于凉淀处坐;八、九月,打虎豹之类,直至岁终。而南人(汉人),则趁时耕种土地,埋首挥汗,契丹人在最热和最冷的时节休息享受,他们真会生活,而充满乐趣、危险的渔猎生涯又锻炼了意志与体魄。
看,契丹勇士马上功夫了得,弯弓搭箭,两眼瞄准猎物死死不放,白色披风飘起,髡发飞舞,棕色战马嘶鸣,同时四蹄腾空,肌肉绷紧,人与马合为一体,所向无敌,战无不胜。军事力量改变着历史,那个年代骑射速度与耐力准度就是胜利的保证。
再看女人,全都丰腴艳丽,着低胸长袍,循大唐之遗风吧。头上金钗有十个不止,闪烁晃眼。高档丝绸轻薄如蝉翼,上绘花鸟草虫,色泽鲜艳如初。手捧果盘的侍女,脸上有些怨气,戚戚然,不太爽。这位,一看就是心中有数,娴静慧智,内向的女官。而那贵妇人,则更加白皙粉嫩,一副无思无虑的富贵慵懒相。大辽的女人们承袭了唐之风韵,喜兴致极。
龙首石雕,大嘴张开有90度,夸张得撼人心魄。整体线条粗犷简略,眼、鼻、鳞,贲张,一副势不可挡地雄壮。它大不同于中原的龙野性而有趣,望之,会泯然一笑。那白色瓷制的妙音鸟,则象一位小女孩儿,又温婉又诚恳,鱼身、鸟翅、人首,彼此很搭,她发出的美妙歌声一定如瓷相击般清亮。这样地民间化的妙音神鸟,让我深感契丹人的淳朴、善良、心灵的美好。
她旁边是一个黄绿釉的小鸡,胖得浑圆,稚气朴拙。还有各种鸡冠壶,马镫壶,都是瓷器,材质良好,釉面至今莹润饱满,造型更是独具特色。骑在马上,别在腰间,随时饮用,方便实用。尤其壶上部的两个圆孔(栓绳用的),仿佛是鸡的眼睛,大大地圆睁着,稚气可爱。绿色大盘、双凤对舞的方形白盘、布满花叶的大梅瓶,都那么大气不拘,生动活泼,透着游牧民族的生活场景和精神底色。
纯金的面具,鲜卑人的面部特点尽显,吊眼、通鼻、双鼓、法令纹深长。再看画中的这位年轻的勇士,双眼炯炯有神,凸肚,健硕身躯威猛,面却和善,这是典型的鲜卑勇士,望之,倍感亲切。
三百余年的大辽,兴衰有期。前金的女真人九年内吞辽五京,十二年灭辽,1125年辽天祚帝延熹为金人俘虏,悲哉!耶律大石让女真人追赶着西逃,建西辽,又维持了几十年,终被蒙元所灭。他曾伤感地写道:“小山依大山,大山全无力,羞见故乡人,从此投外国。”兴衰的曲线,历史的宿命,单个儿的英雄改变不了国家的命运。
不管是鲜卑,还是女真、蒙元,都是从中国东部大兴安岭或长白山上下来的北方游牧民族。一拨拨儿地,书写着中国北方的,甚至是全中国的历史。一写就是两千年!他们的勇武、强健,学习能力与智慧,他们的吃苦耐劳、质朴乐观的品格,是成功的关键。由于基因遗传的强大作用,乃至在某些鲜卑、蒙族的后人身上还可窥见一斑。
契丹旧事,提起来就让人兴奋不已,历史总是难忘而有趣。想起“契丹家住云沙中,耆车如水马如龙。春来草色一万里,芍药牡丹相映红。”在眼前出现了一副美妙无比的草原风情,草绿花红中策马,穹庐毡帐里奏乐起舞。逝去的欢乐与荣耀,想起来依旧生动、丰满、历历在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