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爱人不抽烟不喝酒,无任何不良嗜好,业余时间除了健身,就喜欢弹吉它和下象棋。
爱人象棋下得极好,因为会下盲棋而远近闻名,几乎很少遇到对手。
那个时候我们做点小生意,收入比较稳定,基本上没有什么生活压力。
有时闲下来的时候,我就闹着要爱人陪我下棋。这家伙棋技比我高出一大截,自然不喜欢跟我玩,被我缠的没办法,就在电脑上给我下载了棋牌游戏。
爱人一直说我是个花心的女人,或许是网恋故事听的多了,总担心我和网友擦出爱情的火花闹出婚外情,于是三令五申定下规矩: 我可以和网友可劲儿聊天,但绝对不许视频,更不能见面。
为了以绝后患,家里的两台电脑都没有装摄像头。
平时我在做家务的时候,爱人得空就在电脑上玩几局,因为棋技高,他的胜率一直保持在90%以上。
有一段时间,爱人在电脑上遇到了一个对手,两人每晚都会来几局,而且很难分出胜负。
有时对方下一招妙棋,爱人就会忍不住叫一声好,慢慢地,两个人就聊上了。也不知怎么的,居然就称兄道弟起来,大有相见恨晚之意。到最后对方就提出了要视频,说是想看看这个棋技高超的弟弟长什么样。
爱人破天荒去买了一个高清摄像头装在了电脑上,那天我在洗碗,他居然跑去将我从厨房硬拽了过来,非要我对着摄像头对面,那个看上去整整比我大上二十岁左右的英俊男人叫大哥。
好吧,叫就叫呗,反正我从小辈份高,就这样,我凭空多了一个大哥,而且是网络大哥。
爱人还正儿八经地拜托他的网络大哥,说他自己忙,若他大哥有空,就教我下棋。
网络大哥特爱视频,他的视频一上线就开着,和我下棋的时候,也要求我开着,说这样更有画面感。
他的这种要求,爱人居然同意了。
我奇怪地问爱人: “你不是不让我和别人视频吗?你就不怕他打我的主意?”
“不许瞎说,兄弟妻不可戏!”爱人居然发火了: “他不是别人,是我大哥。你别嬉皮笑脸,以后对我大哥尊敬点,你不是喜欢下象棋吗?没事多向他请教,他的棋技不比我差……”
就这样,我和网络大哥下起象棋来。奇怪的是,我觉得跟他下棋并不吃力,偶尔还能够赢一局。
这不正常,我平时和爱人下棋,是一盘都不会赢的,我就问网络大哥是不是有意在让我,他摇摇头说没有。
可是我慢慢发现,他边下棋边和我聊天的时候,总是恰到好处不露声色地点拨我,不知不觉,就将我的思路拓宽了。
贰
那段时间,我的棋技在网络大哥的指导和对弈中突飞猛进,我们也就慢慢熟络起来。爱人有空也会和网络大哥来两局,我对这个网络大哥的印象越来越好。
有一段时间,爱人迷上了股票,天天晚上趴在电脑前研究k线图到深夜,不仅冷落了我,也没有心思和网络大哥下棋了。
因为两台电脑不在同一个房间,爱人研究股票的时候,我就和网铬大哥边下棋边聊天。我棋瘾很大,网络大哥又特能聊天,我们经常边下棋边聊天,不知不觉就会聊到深夜。也不知是从什么时侯开始,网络大哥对我的称呼从弟妹变成了“莲妹”。
可能我神经天生大条,虽然我觉得这种称呼听起来太过亲昵,但想着他是爱人大哥,也就没有往心里去。
网络大哥的电脑在书房,刚开始的时候,网络大哥的爱人见我们聊的欢,也会跑过来插科打浑,非要和我这个网上的弟妹唠嗑。
她爱人长得很富态也很健谈,她先是夸我长得漂亮,像电影明星。然后就有意无意炫耀他们的家庭背景,以及她在北京电影学院上学的漂亮女儿……
她聊起来没完没了,却没有一样是我感兴趣的,对我而言,就无异于慢性自杀。
头两次和网络大嫂视频,我还象征性地偶尔回应两句,到后来我就干脆保持礼貌性地微笑一言不发。
估计,对面的大嫂大概也觉得,这种自说自话的唠嗑很没劲;而且我看着也不像那种会勾引她男人的样子,何况我们还遥隔千里;慢慢地,她也就不再打扰我和网络大哥下棋聊天了。
没有了外界的干扰,日子久了,我和网络大哥就成了无话不谈的知己。
而且让我没想到的是,这位网络大哥居然喜欢写诗,虽然不懂诗词格律,但却很有情调,经常能够来两首擂人的歪诗。
有一次,网络大哥在空间里写了一首接龙诗,我跟着接了两首,结果被他挂到了网上,好家伙,一个星期不到,后面居然跟接了几百首诗。
后来,网络大哥写了诗,就先不在空间里公开了,而是发到我的手机上让我对。他写的诗虽然不按格律,却也五花八门,引起了我极大的兴趣,我开始迷恋这种趣味游戏了。
但是慢慢地,我发现网络大哥写的诗词,变得多愁善感起来,而且带了些暧昧气息,有时甚至还会发过来一两首昵词艳诗。
面对网络大哥发过来的试探性的昵词艳诗,我总是不露声色地想着法儿往自以为正确的方向引导。
他看了我回的中规中矩的诗,笑着说网友之间的诗词趣对纯为取乐,太过正统反而显得无趣,不如放下顾虑,尽管放心大胆地跟着玩儿,并将我拉到了他们的官方交流群,但我始终没有对过太过出格的诗。
叁
后来有一段时间,爱人出远门很久没有回来,到了中秋节,我却一个人独守空房,不免有些惆怅。
月上中天的时候,我就收到了网铬大哥发过来的,仿《水调歌头》格式写的似是而非的半阕词:
明月几时有?
把饼问青天,
不知月中仙子,
可有人相伴?
我欲乘舟登月,
又恐飞船太慢,
天高人难还。
起身发短信,
祝福在人间。
这时候,我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忽然就起了恶作剧的心思,于是我立即和了半阙打油词过去。
但这一次和的词,我却并没有象平时那么正儿八经,或许是寂寞惹的祸,居然带了点半真半假调情的味道。
明月今日有,
嫦娥无人伴!
不知有意郎君,
可惧天高夜寒?
我欲摆酒设宴,
又恐形只影单,
醉了无人搀!
起身回短信,
千里共君欢!
然后,大约十几分钟后,我接到了网络大哥打来的电话,他试探着问我: “ 我想见见你,你愿意见我吗?”
我一时语塞,半晌才说: “我们不是经常在网上见面吗?”
“我是说,如果你愿意,我马上创造出一个出差的机会,下周就可以去见你。”
我愣了一下: “可是你弟弟不在家呀,你知道的,他出远门了。”
他似乎也犹豫了一下: “我并不想见他,我只想单独见见你。”
我已经感觉到了他语气中的异样,我的心也砰砰直跳: “你弟弟那么相信你,你就不怕伤他的心吗?”
“我知道我不该有这种心思,我很怕伤了他的心,也觉得对不起他;所以一直以来我很矛盾……”
我放缓了语气:“我想你是误会了,你说过诗词趣对纯为取乐……”
“对不起,我没有想冒犯你的意思,我很珍惜我们之间这种美好的感觉;我只是想见见你,如果你不愿意,我们还像以前一样,请不要将这件事告诉弟弟……”
其实我不得不承认: 经过一年多的交往,我已经习惯了网络大哥的陪伴: 我喜欢和他一起下棋,一起聊天……
仔细想想,我竟然不记得,我和爱人有多久没有促膝谈心了;女人是需要爱的动物,婚姻过了甜蜜期,平淡就消磨了激情,如果再缺少了关爱,心就会不知不觉偏移,爱也会随之渐行渐远。
有时候,并不是我们有意去触碰感情的红线,但我们都不是圣人,也无法做到心如止水。
我相信,每个人都有或多或少的精神出轨,而这些感情,行走在危险的边缘,放纵了就将一发而不可收。
我不能放任这种感情任意滋长,我要做的,是及时斩断情丝,将任何可能燃起来的婚外感情掐灭在萌芽状态。
这之后,我试着和网络大哥慢慢疏远,如果他邀我下棋,我偶尔也会和他下两局,但借口摄像头坏了,再也没有和他视频。
他明显感觉到了我的疏远,有时打我电话,我总是借口有事,匆匆挂掉。
过了段日子,网络大哥发给我一个电话号码,说是换了电话号码,让我将号码收好不要告诉爱人。
我将他发的号码删除了,心里说了一声:“再见了,我的网络大哥!”
再后来……再后来爱人出了车祸,爱人手术后,右腿一直不能自由弯曲,那时候,我一边帮爱人做康复锻炼,一边在网上做兼职,很久没有更新日志。
直到生日那天,我写了一篇《简单的生日》,发表在了qq空间里。
简单的生日
又到了自己的生日,没有华衣丽服,没有美酒佳肴,应该说,这是我有生以来过的最简单的生日。
……
去年的冬天有点冷,忽如起来的灾祸,差点将我击倒: 爱人被车撞了,肇事司机跑了。
半年过去了,爱人的腿至今没有恢复,虽然半年后还要做第二次手术,但毕竟最艰难的日子挺过去了;我得感谢那些在我最困难的时候,帮助我的亲友,因为有了你们的支持,我才变得更加坚强。 ……
当天下午,我收到了网络大哥发过来的短信,送上生日祝福的同时,他问我出了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告诉他?他要我将银行卡号码发给他,他聊表一下心意。
我回了一句: “不用了,谢谢你!愿以后各自安好,相忘于江湖再无牵挂。”
然后,我换了网名,同时也换了电话号码。
十几年过去了,爱人问我: “你这些年跟我大哥下过棋吗?他的qq长期不在线,电话号码也换了,我找不到他了。”
我摇摇头笑了,头一次,笑得不那么单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