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灾》

      昨日看新闻,安徽歙县学子因为洪水有一半以上的学生未能抵达考场,从而导致部分科目取消了考试的进行。

      心里还在想着这事,一大早便看到亲戚的朋友圈在发昨晚老家整个村庄的村民集体撤离的视频。父母因为怕半夜吵到我们,连夜撤离也没告知我们。

      要到全村连夜撤离,便知新安江的九孔泄洪所带来的洪水量有多大,而所谓的千岛湖的农夫山泉到了富春江时也已是涛涛洪流。这恐怕也是继83年和97年来的最为严重的洪灾了。洪灾的诱导因素是持续的降雨量,可见这经过青藏高原而来的印度洋的水汽的威力有多强大。

        一大早因为千岛湖的九孔泄洪而来的各种视频奔涌而出。有气势磅礴的九孔泄洪、有在马路上扑鱼的、有房屋被淹的……看着微信友人发来的那头在洪水里拼命挣扎但却徒劳的大白猪时,不禁勾起了对儿时的那场洪水的记忆来。

        老家坐落在富春江中心的一座岛屿上,富春江的水就如两撇长长的刘海从岛的南面和北面流淌而下。整座岛屿长度十几公里,邻近接壤的群岛蔓延的二三十公里长度的范围统一被称为新沙岛。

        新沙岛在各种自然灾难中经历过干旱、雪灾、暴风雨、也经历过洪灾。干旱的时候,富春江的水位下降近百米,我们可以打着赤脚一直走到江中心摸贝壳;雪灾的时候屋顶的瓦片被压塌;暴风雨的时候整颗大树连根拔起,电线杆倒塌;而洪灾的时候,水位又超过平时几十米,不得不携着家畜蜗居到二楼。当然这样的灾难从小到大没有经历过很多次。洪灾最严重的要属97年,那年刚好在外地求学,只知道那一年的洪水非常的凶猛,一击冲垮了岛上很多村民的住房。但记忆最深并亲身经历过的是83年的那场洪灾,虽然彼时年龄尚小但记忆却尤新。

      记得洪水没进村庄的前半个月,天像缺了口那样的猛降雨水,而洪水漫进村庄的前一小会我们还在无忧无虑的玩耍着。当当大队长的大伯喊着“洪水来了,大家赶紧到二楼时”,母亲甚至来不及将她的那口养得肥胖滚圆的大白猪转移。因为自己家的房子是泥沙结构,预估会经不起洪水的冲击,因此母亲非常明智的收拾了一些生活用品将我们姐妹三个转移到了后门的邻居家里。当她想起还有一头大白猪没转移时,洪水已经冲进了村庄。只是没想到的是洪水的速度可谓迅不及防,当她淌着水驱着她的大白往邻居家赶时水位上涨的速度无法想象。一小段路,从脚踝到她胯部完全就只有一两分钟的时间。她就一边哭天抢地的,一边赶着她那头可以贴补家用的大白,始终都不愿意放弃。

        接下来的时间就是我们一家和邻居一家在二楼的那一层里人畜共处蜗居了的一周。在那一周里没有觉得无聊,也没有觉得困难。因为邻居家孩子三个和我们家的三个孩子基本都是对应年龄的,因此玩得不亦乐乎,无聊时最多趴在窗口看看外面的一望无际的汪洋。

        窗外除了能够看到被大水漫过一层楼高的露出水面的树冠和其他的邻居家的坐落在水中的房子外便是汪洋一片。湍急的水流中夹杂着树枝、木头和各种门板或者死去的动物一逝而过。而空中的暴雨并不会因为这洪水的无处可排而骤停,雨滴大颗大颗的像断了线一样的滴入那个流淌的浑浊的世界,随着洪水和洪水里的各种东西一去不返。趴着窗户口再也看不到其他的景象,但那些天每天都会趴在窗口呆呆地往外看。

        浑浊的洪水一直满过通往二楼楼梯的七八个台阶,大人们似乎储备了一些饮用水,但是却没有储备足够使用的水。那一周确实资源不足以至于每天杀一只鸡或鸭来补给,二楼楼梯口的煤炉上的锅子里便每天一到点就飘出一阵阵肉的香味,让我们这些馋嘴的娃们忍不住往楼梯口蹭。

      趁大人不注意时,我们便跑到楼梯口,在临水的楼梯阶梯上偷偷的玩一下水,放几只折叠好的小船在楼梯口漂游,帮大人端着菜到楼梯口摘洗……那一周楼梯便成了和外界联系的唯一的窗口。当救援物资通过小船划进家里靠近楼梯时,孩子们便开心的涌到楼梯上等待。

      那样的日子没有电话、没有电视、到了夜间没有灯光,整个世界在大家都入睡了后便是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往窗外望,望不到任何物件,除了被放大了听觉系统里哗哗的水声和嘀嗒的雨滴声外,便再无其他声音。

      估摸那时候大人们的心里应该是充满恐惧的吧!如果邻居家的楼房没有那么牢固,如果洪流再来得凶猛一些,那么估计早已没有我们的存在。这种后怕的感觉也真的只有现在回想起来才会有。

      到了一定的时间,水位下去的速度是非常之快的。似乎可以幻想成在地球的某个部位被挖了一个大洞那样,所有的水在半天之内一下子就消失不见了。灾后的家里满墙壁的黄泥,满世界的淤泥。外墙很明显的被隔离成两种颜色,上半部分依然是白色,但下半部分却均匀的抹了厚厚的一层黄色。哪儿哪儿都是树枝、木头、门板。那一段时间根本就不用愁柴火,随便捡捡便是一堆。而很多的树冠上留下了水草、破布,像一面面彩旗可以在枝干上挂很久迎风招展。路上的淤泥需要经过好几个大太阳的猛晒和被无数次的踩踏才能和本地的土壤结合在一起。 

      那一年地里的庄稼颗粒无收,村民们愁眉苦脸地背着锄头下地继续劳作,为下一季的收获而耕耘。

      如今生活条件远远胜于当年,相信只要水位下去,村民们便马上可以投入自己的生活。虽然今年不易,但能活着就是最好的。大家都是这样的心态,因此一定能克服困难。

      祈求地球某处的那个暗洞赶紧打开,可以海纳这多余的百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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