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是隔在我们和死亡之间的帘子。
你和死亡好像隔着什么,没有什么感受,你的父母挡在你们中间,等到你的父母过世了,你才会直面这些东西,不然你看到的死亡是很抽象的,你不知道。
亲戚、朋友、邻居、隔代,他们去世对你的压力不是那么直接,父母是隔在你和死亡之间的一-道帘子,把你挡了一下,你最亲密的人会影响你的生死观。
今天看到马尔克斯在《百年孤独》中说的这段话,深深地戳进我的内心。
父亲2018年年初突然离世,在之前也有过几位亲人好友突然离开我,我也伤心过,难过过,但一直觉得死神是离我很远的东西,貌似这辈子都不会和我打交道。可是父亲的突然离开,我尽然第一-次感觉死神尽然在我身边,近在咫尺。
父亲离开后,母亲说在腊月的时候,她每天晚上就感觉怪怪的,一向胆大不怕鬼神的母亲说晚上不敢自己在院子里走路,进房门的时候都要倒着进去。难道那个时候就有预兆吗?可是我们看不见死神,我们无法知道。
姐弟三人,我离家最远。晚上10:00接到电话说父亲状态不好,让我买最早的航班回家。然后,我给妹妹打了电话,她已经在离家100公里的路上了。那天儿子发高烧40度,婆婆老公都睡了。我打完电话,全身止不住地发抖,感觉特别冷。我知道妹妹一小时以内差不多可以到家,我很想知道父亲的状况,但是我尽然一直不敢打电话过去问。似乎在害怕什么,但我真的不敢去想。
2013年7月份,我研二刚结束,暑假生活刚开始,由于论文和导师公司的一些事情,我还留在学校,也是在晚上10:00左右我接到了电话,说父亲突然病重,当时很害怕,但是晚上没有大巴车可以回家了,那时候也很穷,没有想到打车。躺在宿舍的床上,我整晚都没有合眼,很累但是睡不着。我一直在祈祷,祈祷父亲平安,转危为安,我甚至告诉上苍,我愿意把我十年的寿命给父亲。第二天一早坐车回家,父亲当时还昏迷,后面几天情况满满转好。可是现在,现在还没有十年,我心里坚信父亲一定会没事的。可是身体还是在止不住地颤栗,心跳加速。我只好把老公叫醒,老公安慰我没事,请假回家看看父亲。安顿好后再回来上班。然后给儿子量体温,吃了退烧药还是没有效果,穿戴好带儿子去医院看了急诊,结果肺炎要吊水。安排好儿子后,我买了时间最早的航班,离出发还有几个小时,老公说我稍微睡一觉,回家去医院陪父亲一定很累。我刚开始也是怎么也睡不着,大脑特别清楚,想了很多小时候和父亲在一起的事情,有欢乐的时光,也有自己叛逆和父亲吵架的事情,还有自己明年春节回家租车带父亲自驾游还没有实现,还有很多很多要尽的孝道都没有去做。不知不觉尽然睡着了。看到父亲进来我的卧室,站在我的床边,我盖着被子,父亲要身体稍微前倾才可以看到我,他对我温柔地说:闺女,你睡着吧,一会儿再起床,爸爸要走了。父亲是个司机,有时候跑长途会早些出门。我想着父亲今天应该是要出远门,所以我还没有起床就要上班去了。我对父亲应了一声:嗯。然后突然自己醒来,看了一下周围,天已朦朦亮了些,老公儿子还熟睡着。原来是个梦。看了下时间还可以再睡一小时,我睡不着,就这样睁着眼睛想了很多,时间到了的时候叫醒老公送我去机场。飞机起飞后,我仍然不敢给弟弟妹妹打电话,我好像真的害怕什么,我不想听,不想听到。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中午了,我看到家里已经收拾差不多了,我脑子空白,但是哭不出来。父亲安祥地躺在那里,手放在胸膛上,好像平时在午休一样。四姑让我上柱香。我问可以拿开手帕看看父亲吗?姑姑说,父亲还是原来的样子,不要打扰他了。第二天晚上,父亲要穿衣入殓,我当时第一次心痛难忍,但是还是要安顿父亲,安顿好之后,我又觉得父亲只是换了地方睡觉,他现在睡觉的地方像我小时候喜欢睡在窗台上拉上窗帘学古人睡觉一样,然后一直到父亲出殡之前,我都是觉得父亲只是在睡觉。出殡那天,要订棺入土时,我才觉得真的要和父亲永别了,阴阳两隔,再也摸不到父亲的肌肤,感受不到父亲温暖的体温,还有深沉的父爱,我再也没有了。
在这一年内,我时常梦到父亲。有一次,梦见父亲尽然找到了我老公农村的老家,要找我,我出来看到后,真的是我父亲,还是我记忆中的模样,自来卷的头发梳还很有层次感很帅气,皮肤是小麦的颜色很健康很阳刚,肚子稍微隆起,宽厚的胸膛,穿着棕色的皮夹克,黑色的皮鞋。我正准备拉父亲进屋子,转念一想,我父亲已经离开我不会再回来了。我尽然狠心地要把父亲赶走:你是骗子,你不是我父亲。我父亲再也回不来了。
其它时间里,我隔三差五就会梦到父亲,梦到父亲叮嘱我如何为人处事,叮嘱出门在外要注意什么,叮嘱我要谨言慎行,少说话多做事…也梦到过父亲复活,自己破棺而出,告诉我们他只是突然停止呼吸,或者只是和我们做个游戏。
还有一次,尽然是在我开车的时候,我尽然有那么不到一秒钟的时间睡着了,突然看到父亲出现在远处蓝蓝的天空中,只有半身,朝我微笑。瞬间我就突然醒来,意识到自己在下班开车回家的路上,看了看周围,我感觉自己真的是闭上眼睛不到一秒钟的时间。我感觉到,父亲尽然一直在我身边,从来没有离开我,时常为女儿操心。而我呢,高中毕业后离家,忙学业,忙谈恋爱,忙工作,忙结婚,忙生子育儿。在这十年的时间里,我为父亲做的事情很少很少。
可是现在再也没有机会能给父亲做些什么事情。哪怕是扫墓,我也不能保证那个时间我会在家乡。我只有对父亲深深的思念。随处会想起父亲,看到别人的父亲,我会想我的父亲。给儿子读书会想起小时候父亲让我背故事的情景。看到电子琴,看到一些书。只要看到和我和父亲有关的东西,我都会想起和父亲一起的时光。哪怕看到一些育儿观念和父亲对我的教育相似时,我也会想起只有初中文凭的令我佩服的父亲。处于育儿路上的我,压力大的时候,也会想起父亲,父亲一人可以供养我们姐弟三人读书,给我们提供舒服温暖的家。和朋友发生不愉快时,我也会想到父亲,如果父亲碰到这样的情况会如何处理,父亲是一个很会交际的人,遇到这样的情况一定会比我做的好。
上次在家里住的几天里,有一天,附近一家出殡,我抱着儿子赶紧到离家不远母亲上班的地方母亲,母亲看到说,有人出殡呢,你还抱着孩子出来,别让炮声吓到孩子。我没有说话,其实我只是担心母亲一人在店里听到这样的动静会伤心,我想陪着母亲,最起码我在她身边的这几天里,因为我很伤心,只是怕母亲也跟着难受,在家里就把眼泪擦干,稳定好情绪才带着宝宝来找我的母亲。其实我以前看到丧事没有什么感觉,现在我看到任何这种场景的画面,听到之类的音乐,就会心痛难忍。可能之前真的觉得自己貌似会长生不老,可是父亲离开后才觉得死神也在我身边。
之前我一直没有给老公买保险,老公之前一直不同意,因为保险还是很贵的,我们还没有在sh买房,急需要钱。今年我一直在计划,最后和老公商量好后敲定买了。我们希望有个万一,能够给身边的人一个保障。
我现在只有一个愿望,不管有钱没钱,希望家人身体健康,平平安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