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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厚重的乌云后开始有绿色的火光涌动,如海中时潜时浮的游鱼。道旁的树木渐渐失去了生命的色彩,除了高大挺拔的灰色主干外,不余半点枝叶。动物们也逐渐绝迹,只有某些靠腐殖质为生的甲虫还顽强地在落满灰烬的土壤底下苟延残喘。
队伍马上就要进入影月谷,但气氛反而比刚从沙塔斯城出发时活跃了许多。与小鬼的遭遇战结束后的整整一天,萘茉拉不停地与地精开着玩笑,顺便打听着他的过去。
“你真的确定你杀死的只是一只鬣狗吗?你这种枪法,别说是一只鬣狗,就是来上整整一群,你也能轻松解决。”
埃南终于在她的不停追问下选择了投降。他一边往嘴里塞着烟叶,一边皱着眉头说道:“我真的记不起来了。听给我颁奖的大婶说,我在给出鬣狗致命一击的同时被它撞到了头,昏了过去,醒来后就不太记得以前的事情了。甚至之前的工作方式都忘得一干二净,还得重新从学徒做起。”
“那他们有说你是在哪打死的那条鬣狗吗?”萘茉拉眼中闪动着疑虑的神色。
“不一致。有的说是在热砂港港口,有的说是在塔纳利斯沙漠深处,我也不知道哪个才是真的。”
萘茉拉的怀疑更重了,她追问道:“那原因呢?那只鬣狗为什么要攻击你呢?”
埃南撇撇嘴,吐出一块烟叶的残渣:“开始时他们告诉我说是因为那只鬣狗想要袭击热砂港,我是为了阻止它才受伤的。可是后来他们又说我是独自去沙漠中打猎时遇到的鬣狗。反正挺乱的。”
“然后他们就赏了你三个银币?”
“是的。”
“我敢肯定的说,你被骗了,埃南!”萘茉拉激动地说,“我去过塔纳利斯,没有一只鬣狗敢接近热砂港这种热闹的港口,港口周边全副武装的卫兵就够它们喝一壶的!而且你那些同事们还用的是袭击这种字眼。你听到了吗,袭击!一个港口怎么会受到区区一只鬣狗的袭击呢?你肯定是在热砂港遭受更大的危险时为了保卫她挺身而出,导致自己昏迷失去了记忆。而你那些贪婪的同胞为了省下发给你的赏钱,就编造了这个漏洞百出的鬣狗的故事来欺骗你!一定是这样的!”
一旁的鲁本缓缓开口:“别说了,萘茉拉。”
“我凭什么不说!”萘茉拉的声音大了起来,“埃南显然受到了不公正的待遇!而且情况可能比我想象的更糟!或许原本埃南是一名成功的商人,而他那些卑劣的同事在他失忆后侵吞了他的财产,这是完全有可能的!”
“行了,别讲了。”
“我就要说!埃南,等把这批货送到后,我陪你去一趟热砂港,我倒要让那帮地精瞧瞧,什么叫公道,什么叫正义!你等着吧,我一定要给你寻回你应得的一切……”
“我让你别说了!看看埃南!”兽人怒吼,音若惊雷。
萘茉拉从狂热的愤怒中惊醒。这时她才发觉可怜的小地精坐在摩托上,呆滞地瞪着前方,失魂落魄。
“埃南?埃南?你没事吧?”萘茉拉让泰莎停下,愧疚地轻声呼唤。她忘了这个小地精是如此单纯,恐怕一时难以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
过了许久,埃南才机械地转过头看向萘茉拉这边,无力地问道:“你说的是真的吗?”
萘茉拉结结巴巴地解释着,试图挽回对埃南造成的心理冲击:“这……这些只是我的猜测,具体发生了什么事还得去问你热砂港的同事们,或者我们可以放慢脚步,先从你叔叔那打探消息,当然你也不一定就是个千万富翁,如我所说,一切都只是我的臆想……”
“我不是问你这个,”地精的声音颤抖着,泪水在眼眶中打着转,“我问的是,他们真的骗了我吗?”
萘茉拉本想再说点什么来安抚埃南,但是看着地精孤单落寞的表情,她狠下心来,点了点头。
埃南嚎啕大哭,凄苦悲凉,令闻者不禁为之动容:“他们……他们都告诉我……诚……诚实……做人要诚实……做商人更……更要诚实,可他……他们却……骗我……呜啊啊啊啊……”
萘茉拉伸出手,试图拍拍地精的肩膀,可不知为何,却在半空中僵了下来。
这时鲁本开口了:“埃南,别哭了。”
地精倒也听话,他止住哭声,抽噎着看向兽人。
“我们都受过不公正的待遇。”鲁本继续说道,“我们所生活着的,是一个残酷的世界。在这世上,不管你生在艾泽拉斯还是德拉诺,不管你是哪个种族,不管你是出身名门贵胄还是贫民窟的孤儿,所有人都会在人生中的某个时刻被命运玩弄,每个人遭受的情况各不相同,但是所承受的悲哀与痛苦却能互相理解并同情。所以,埃南,在遭受到不平等的待遇后,最重要的不是去扭转这种局面,而是要学会摆正自己的心态,勇敢地去面对这世上所有的不公,只有经历过逆境并坚持下来的人,才配在这个世界上活下去!”
地精彻底停止了哭泣,若有所思。
萘茉拉静静地看着这个看起来有些粗鲁的兽人。他是得经历过多少痛苦的经历,才能品味出这种高尚的感悟!她随即想起了自己的过去,也确实如他之前所说,任何在当时看来无法跨越的障碍,回首之时不但觉得微不足道,而且可以从前后深深感觉到自己的变化。但鬼使神差地,前几天做的那个血淋淋的梦又在她的眼前浮现。
梦中她那些惨遭兽人屠戮的族人死状痛苦,惨不可言。
她刚才眼中升起的某些东西,熄灭了。
“说的轻巧。”萘茉拉看着鲁本,这个兽人,绿皮的兽人,眼中燃烧着炽热的恨意,“你的意思是,没有从不公正的待遇中存活的人,就是根本不配活下来的人?就是天生该死的人?”她的手不知不觉放到了腰间的剑柄上,驱动泰莎走向鲁本,咄咄逼人:“你是不是想说,我那些被你们兽人杀害的族人们,就是该去死的人?”
鲁本察觉到她的异状,警戒地取出武器:“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萘茉拉高声质问,“论起不公正的待遇,除了我那些可怜的族人,还有谁所受到的不公比他们更加严重?!他们的死,难道就是你一句简单的不配活着可以解释的吗?!”
“那是人所共知的一个悲剧,一个由恶魔一手催生的悲剧……”
“难道你每天都是通过这样的自欺欺人来安慰自己吗?你就是靠着这些可笑的谎言来入睡吗?”她咬牙切齿,拔剑出鞘,“你认为这样说,就能洗净你手上的血吗?绿皮?!”
兽人结实的肌肉因愤怒而青筋凸起:“你以为,在那场战争里只有你失去了亲人吗?如果不是你们!你们这些外来者闯进了我们的家园!我们又怎么会被恶魔盯上!我们的故乡支离破碎,同胞流离失所,难道你们这些德莱尼就不应该承担责任吗?!”
她的剑劈了下去,鲁本举锤迎上。剑锤相交,迸出刺眼的火花。
萘茉拉这次才真正地感受到兽人蛮力的可怕。这个老迈的兽人仅仅是防御她的攻击,其力度就震得她虎口发麻,如果对方主动攻击的话,那又会是怎样的一种力量?
尽管埃南的脑子很迟钝,也看得出来现在的情况了。他着急地喊了起来:“别打了!你们两个别打了!”然而两人并没有停手的意思,鲁本已经彻底被激怒,转守为攻,萘茉拉渐渐不支。
地精急得抓耳挠腮,可他又不敢上去拉开两人。刀剑无眼,说不定他还没过去就少了半个身子。金铁交鸣声愈发急促,埃南恨不得自己长成一个巨人,一手一个把他俩拨开。
叮叮咣咣。
对了!这声音提醒了埃南。他飞快地猫下身子从摩托车底抽出自己的火枪,麻利地上膛,瞄准,扣动扳机。
枪声惊飞了远处一群归鸟。地精利用自己精准的枪法让子弹飞向剑刃与锤端汇合的地方,鲁本与萘茉拉同时砍到那颗飞速冲锋的弹丸,被强大的力量反弹得前仰后合。他们手执兵刃,都在吃惊地看着对方。
总算是停下了。埃南擦擦额角吓出来的冷汗,长出了一口气。但令他没想到的是,下一刻,两人再次举起了剑与锤。
“你们不要再打了!”地精惊恐地喊道。
“我们不是要互相打。”鲁本说,“你也察觉到了吗?”
“嗯。”萘茉拉点点头,她的双臂因为与兽人交锋的缘故还在隐隐作痛,额头上也沁出了一层细汗,“从刚才开始,我们的情绪就一直处在大起大落中。我和埃南发作还能看做合理,但连你也激动起来就值得让人怀疑了。有人在暗中影响着我们的情绪。”
“啪,啪,啪。”一棵枯萎的死树后传出鼓掌声。三人转向那边,警戒地注视着。
从树后钻出一个魅魔。
“真是些心志强大的勇士啊。我其实打算直接控制你们其中一个的意志让你们自相残杀的,但没想到你们都无法被我彻底控制,只是在情绪上受到点影响。真的让人家好为难呢。”她扭动着腰肢,尾巴轻巧地来回晃动,同时伸出一根手指,诱惑地舔着。
“好久没有尝过活人的鲜血了啊。”她款款向众人走来,脚步轻盈,“刚才还以为你们两个起码死掉一个才用得着我出马,不过看来我好像有些小瞧了旁边那个小地精呢。小地精,你破坏了姐姐我的计划,你说,该怎么赔偿姐姐的损失呢?”
埃南谨慎地看着魅魔,枪口对准了它。
“哎呀哎呀哎呀。”魅魔摆出一副惊恐的神色,“还真是个暴脾气的小家伙呢。你舍得伤害美丽的我吗?”
“埃南,提高注意力,别受她的诱惑。”萘茉拉说。
“呸!我才不会受她这种人诱惑。”埃南转头鄙夷地对恶魔说道,“你也配自称美丽?美丽的女人,应该是像我一样身材矮胖。长相也应该像我这样,长鼻子大耳朵,鹰钩鼻最好了,擤鼻涕的时候只需要轻轻一捏就能把鼻涕全擤干净,那种才叫美丽优雅。就你这样的,也敢说是美丽?”
萘茉拉先是一愣,然后哈哈大笑:“恶魔,听到了吧,就你也配自称美丽?”
鲁本也附和道:“你简直令人作呕,恶魔。”
魅魔气得满脸通红:“你们简直不可理喻!”她朝着三人身后大叫道:“杜瓦,出来吧,计划有变,直接杀了他们!”
三人回头看去,不知何时,他们身后的道路上多出来一个恶魔卫士。
杜瓦高举着手中的利斧,飞快地向队伍冲过来。它高大的身体每前进一步,就会在路上印下一个浅浅的足印。
“哈哈哈哈,杀光他们吧,杜瓦。主人会奖励你的!”魅魔高声大笑。但仅仅过了数秒,她的喉咙里就像被塞入一块抹布,嗬嗬地发出抽动风箱的声音,再也笑不出来。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杜瓦冲到那个老迈不堪的兽人身前,还未来得及劈下斧刃,脑袋就被兽人一锤子砸进了胸腔。
魅魔愣了会儿神,振动翅膀开始逃离。
“你们别得意忘形!主人正在召唤更强大的恶魔,你们闻所未闻的恶魔!你们就等着吧,等着被它撕成碎片吧!到时候我会很乐意吸干你们的鲜血的!”
鲁本轻蔑地看着逃开的魅魔,丝毫未将对方的威胁放在心上。他轻声吩咐地精:“埃南,开枪。”
“遵命!”
萘茉拉闻言忙大声阻止:“千万别打死她!我们可以活捉她,从她嘴里知道幕后指使者是谁,埃南,别……”
她反应得很快,但地精的速度更快。一声枪响过后,飞在半空中的魅魔应声坠地。萘茉拉催动泰莎跑到恶魔的坠落点,然后垂头丧气地返回。
“你太着急了。”她埋怨道,“我们本来可以抓个活口的。”
鲁本又在用他那脏污不堪的皮袍擦拭着自己的武器:“你所见识的恶魔还是太少了,小姑娘。术士与恶魔之间的恶魔契约,可不是为了能让你抓活口而签订的。”
“那也总得尝试一下吧?”
“小姑娘,”他停下手中的动作,坚毅地看着萘茉拉,“我跟恶魔打了这么多年交道,我很了解它们。就算你抓了它们,也休想从它们嘴里听到关于它们主子的任何一个字。”
萘茉拉半张着嘴,看着兽人冷峻的目光,低下头不再争辩。
“刚才我说的那些话……”半晌,她突然开口。
“没事,我可以理解。”鲁本擦完锤头,开始擦拭锤柄,“不是每一个人都能放下那段往事。如果说我们真正唯一要恨的,也不过是燃烧军团而已。”
“嗯……”萘茉拉轻轻点头,“还有你说,你也在那场战争中失去了亲人……”
兽人手上的动作一停,又很快地恢复了行动。他抬头看了看天色:“时候不早了,再赶会儿路准备休息吧。”
见对方不愿多谈,萘茉拉也就不再强求。她双腿轻夹雷象,继续向东南方前进。
前方的山峰后,乌云渐浓,绿火汹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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