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5 年,我出生在鲁西南一个偏远的小乡村,那里的人们世代守着脚下的黄土地,过着靠天吃饭的日子。我叫栓柱,打记事起,印象最深的便是村头那片广袤无垠的麦田,微风吹过,麦浪翻涌,沙沙作响,像是大地在低语。
我家是村里的贫困户,爹娘都是老实巴交的庄稼人。爹身体不好,干不了重活,家里的几亩薄田大多靠娘一人操持。尽管日子过得紧巴巴的,可娘总是把家里收拾得井井有条,脸上也从未失去过笑容。她常跟我说:“栓柱啊,人穷志不能短,只要咱踏踏实实地种地,日子总会好起来的。”
小时候,我最盼望的就是村里的私塾先生来讲学。先生是个外乡人,一身长衫,戴着副眼镜,看起来斯斯文文的。他每隔几天就会来村里,在祠堂里给孩子们上课。我总是早早地跑去占个靠前的位置,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先生手中的书本,那些密密麻麻的字仿佛有着神奇的魔力,吸引着我。每次听完课,我都兴奋不已,回家后就用树枝在地上歪歪扭扭地模仿着写字。
有一回,先生讲《论语》,讲到“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时,我似懂非懂,但莫名地被这句话触动。课后,我缠着先生问了好多问题,先生不仅没有不耐烦,还笑眯眯地鼓励我:“栓柱,你这孩子有股子求知的劲头,好好学,将来定有出息。”从那以后,我学习更加用心了,哪怕每天只能学上一会儿,我也觉得无比满足。
随着年龄增长,我渐渐成了家里的顶梁柱,帮着娘一起下地干活。农忙时节,天不亮就得起床,跟着娘去田里割麦。炽热的太阳高悬头顶,烤得人头皮发麻,汗水湿透了衣衫,麦芒刺得皮肤又痒又疼。可看着一捆捆割好的麦子,我心里满是成就感。收完麦子,还要赶紧去挑水浇地,为种下一季庄稼做准备。
村里的年轻人大多都出去闯荡了,有的去城里做工,有的参军报国。每次听到他们讲外面的世界,我心里既羡慕又有些迷茫。我也想去看看外面的繁华,可又放心不下爹娘和家里的田地。
1940 年,村里闹了旱灾,庄稼收成锐减,许多人家都揭不开锅了。我家更是雪上加霜,爹的病情加重,卧床不起。看着爹娘日渐憔悴的面容,我心急如焚。一天夜里,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突然听到娘在隔壁屋里轻声叹气。
“他爹,这日子可咋过呀?咱不能拖累了栓柱,要不,让他出去寻条活路吧。”娘的声音带着哭腔。
“可咱就这一个儿子,他走了,咱咋办?”爹也无奈地回应。
听到爹娘的话,我的泪水夺眶而出。第二天,我早早起床,走到爹娘床前,坚定地说:“爹,娘,我不走,咱一家人要在一起。我去想法子弄点吃的。”
我背着个破篓子,上山去挖野菜。山上的野菜也被人挖得差不多了,我找了好久,才挖到一小篓。回家路上,路过村里的富户刘老爷家,看到他家的狗正吃着白花花的馒头,我的肚子咕咕叫了起来。犹豫了一下,我还是硬着头皮敲响了刘老爷家的门。
刘老爷打开门,看到是我,皱了皱眉头:“栓柱,啥事啊?”
我低着头,红着脸说:“刘老爷,我爹病了,家里没吃的,您能不能借我点粮食,等来年收成好了,我一定还您。”
刘老爷冷笑一声:“哼,就你家那几亩破田,拿什么还?”说完,便关上了门。
我站在门口,满心委屈和绝望,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这时,邻居张婶走了过来,看到我这样,心疼地把我拉到她家。张婶家也不宽裕,但她还是拿出几个红薯塞给我:“栓柱,快拿回去给你爹娘吃,别饿着。”我感激涕零,千恩万谢地离开了。
回到家,我把红薯煮给爹娘吃,看着他们吃得津津有味,我暗暗发誓,一定要让家人过上好日子。
旱灾过后,日子慢慢恢复了些许平静。我依旧每日辛勤劳作,闲暇时便跟着私塾先生学习知识。先生见我如此刻苦,时常送我一些旧书,还教我算术和一些为人处世的道理。
1945 年,抗战胜利的消息传来,村里一片欢腾。大家奔走相告,脸上洋溢着久违的喜悦。我望着村头的麦田,心中涌起一股希望。我想着,或许这是一个新的开始,以后的日子会越来越好。
又过了几年,新中国成立了。村里开始实行土地改革,我家分到了几亩好地,还分到了一头耕牛。爹娘高兴得合不拢嘴,直说这是托了共产党的福。
有了好地和耕牛,我干活更起劲了。我精心侍弄着庄稼,还跟着村里的农技员学习新的种植技术。那年,麦子大丰收,金黄的麦粒堆满了仓房。看着这丰收的景象,我想起小时候娘说的话,心中感慨万千。
如今,我已年过半百,两鬓斑白。村里早已变了模样,新修的马路直通县城,孩子们都能在宽敞明亮的教室里读书。每次看到孩子们背着书包蹦蹦跳跳的样子,我就想起自己小时候求学的艰辛,也为他们能有这样的好条件而欣慰。
回首往昔,那些艰苦的岁月仿佛还在眼前。但我知道,只要心中有希望,有对家人、对这片土地的爱,再苦的日子也能熬过来。村头的麦田依旧年年金黄,它见证了我的成长,也承载着一代又一代人的梦想与希望,我愿守望着这片土地,直到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