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窃见近者熙河路奏生擒鬼章,百官称贺,中外同庆。臣愚无知,窃谓安危之机,正在今日。
我私下听见近来熙河路奏报生擒了西番首领鬼章,百官都来祝贺,中外友邦共同庆祝。我愚昧无知,私下认为决定安危的时刻,就在今天。
若应之有道,处之有术,则安边息民,必自是始。不然,将骄卒惰,以胜为灾,亦不足怪。故臣区区欲先陈前后致寇之由,次论当今待敌之要,虽狂愚无取,亦臣子之常分。
如果应对外敌有措施,处理这方面问题有方法,那么边境安全人民安宁,必然是从开始就是这样的。如果不然,将领骄傲兵卒懒惰,最后把胜利变成了灾患,这也就不奇怪了。所以我就想先陈述以前何今后对敌的原由,然后论述当前对敌的要领,虽然有点狂妄愚蠢没有可取之处,但也是我作为臣子日常的本分。
昔先帝用兵累年,虽中国靡弊,然夏人困折,亦几于亡。横山之地,沿边七八百里中,不敢耕者至二百余里。岁赐既罢,和市亦绝,虏中匹帛至五十余千,其余老弱转徙,牛羊堕坏,所失盖不可胜数。饥羸之余,乃始款塞。当时执政大臣谋之不深,因中国厌兵,遂纳其使。每一使至,赐予、贸易无虑得绢五万余匹,归鬻之,其直匹五六千,民大悦。一使所获,率不下二十万缗,使五六至,而累年所罢岁赐,可以坐复。既使虏因吾资以德其民,且饱而思奋,又使其窥我厌兵欲和之意,以为欲战欲和,权皆在我,以故轻犯边陲,利则进,否则复求和,无不可者。若当时大臣因虏之请,受其词不纳其使,且诏边臣与之往返商议,所获新疆,取舍在我,俟其词意屈服,约束坚明,然后纳之,则虏虽背恩反覆,亦不至如今日之速也。虏虽有易我意,然不得西蕃解仇结好,亦未敢动。
当初先帝多年战争,虽然我们国家耗费了大量的财力,然而西夏国也是艰难困顿,几乎快要灭亡。在横山那个地方,沿着边境七八百里的范围内,不敢耕种的区域就有二百多里。每年的赏赐免除了以后,因和平而开辟的市场也就绝迹了,敌军中的布匹只有五万多匹了,多余的老弱士兵转运迁徙,牛羊也败坏很多,所受到的损失可谓不能数过来。在饥饿羸弱的状况下,才开始有诚意的归顺。当时执政大臣们的计策不够深远,因为我们国家向来讨厌战争,便接受了他们使者的请求。每一次使者的到来,无论赏赐还是贸易不用考虑就会得到五万匹绢,回来后卖掉,每匹价值五六千,他们非常高兴。一个使者的收获,大约不低于二十万缗,并且使者都是五六人同来,再加上多年免除的固定赏赐,完全可以坐着就恢复国力了。这样就使得敌人因我们的资助来救济他们的人民,并且是吃饱以后就会思考奋斗建功的事情,又因为让他们窥探到我们讨厌战争喜欢和谈的心意,就会认为想要战争或者想要和谈,主动权都在他们手里,所以就会轻易地侵犯边陲,有利就进攻,否则就再次和谈,没有什么不可以的。如果当时负责的大臣依照敌人归顺的请求,接受他们的言辞而不接受他们的来使,并且昭告边防大臣与他们互相来往商议,所获得的新的疆土,取得或者舍去的权力在我们这一方,等到他们的言词彻底屈服了,能够严格明确地约束好自己,然后再接纳他们,这样做即便他们背叛恩情反复多变,也不会像今天这样地快了。敌人虽然有变更我们的图谋,然而如果得不到西蕃解除仇恨友好往来,也是不敢轻举妄动的。
夫阿里骨,董毡之贼臣也。挟契丹公主以弑其君之二妻。董毡死,匿丧不发,逾年众定,乃诈称嗣子,伪书鬼章温溪心等名以请于朝。当时执政,若且令边臣审问鬼章等以阿里骨当立不当立,若朝廷从汝请,遂授节钺,阿里骨真汝主矣,汝能臣之如董毡乎?若此等无词,则是诸羌心服,既立之后,必能统一都部,吾又何求?若其不服,则衅端自彼,爵命未下,曲不在吾。彼既一国三公,则吾分其恩礼,各以一近上使额命之,鬼章等各得所欲,宜亦无患。当时执政不深虑此,专以省事为安,因其妄请,便授节钺,阿里骨自知不当立,而忧鬼章之讨也,故欲借力于西夏以自重,于是始有解仇结好之谋。而鬼章亦不平朝廷之以贼臣君我也,故怒而盗边。夏人知诸羌之叛也,故起而和之。此臣所谓前后致寇之由,明主不可以不知者也。虽既往不咎,然可以为方来之鉴。
阿里骨这种人,是董毡的乱臣贼子啊,挟持契丹的公主而后杀掉了君王的两个妻子。董毡死后,秘不发丧,到第二年万事都稳定了,才谎称自己是有继承权的儿子,伪造文书以鬼章、温溪心等人的名义向朝廷作了请示。当时执政的时候,如果暂且让负责边防的大臣审问鬼章等人,以此来确认阿里骨应该或不应该当继承人,如果朝廷听从了他们的请示,就会授予他们的权力,阿里骨真的成为了你们的主人,你们能像臣服董毡那样吗?如果这些人没有言语,那就是这些羌人都是心服的,等到立为君王以后,必然能统一各个部落,我们又有什么所求呢?如果这些羌人不服从他,那么挑起事端的是来自他们内部,任命的爵位没有下达,这些错误也不在我们。他们既然是一个国家三个势力,那我们就分别对待给予他们恩惠获得礼节,分别以一个亲近皇上的使者来接受命令,鬼章等人都会各自得到自己想要的,这样比较适宜也没有隐患了。当时执政的人没有过深的考虑这件事,主要以省事为平安,按照他们随意的请示,便授予了他们的权力,阿里骨自认为不应当作为继承人,就忧虑鬼章会因此而讨伐他,所以就向西夏国借力来增强自己的力量,所以才有了解除仇恨团结友好的计谋。而鬼章对于朝廷让贼臣来管辖他感到愤恨不平,所以就发怒进而盗抢边境。夏人知道这是各个羌族的反叛,所以就行动起来配合他们。这就是我认为的导致贼寇的前因后果,英明的君主不能不知道这些啊。虽然说是以前的事情不再追究,然而可以作为将来的借鉴。
读后诗曰:
犒赏微功或不该,将骄卒惰胜为灾。
欲和欲战权非我,弱夏分羌防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