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书,或者就是一段难解之缘。
幼时因生月小的缘故被学校拒之门外,母亲领回后在门头顶写下“1、2、3、4、5、6、7、8、9……”让我照着念,并在石板上写。然后又找来大孩子用过的书教我认读拼音、汉子,我认为这应该是我读的最早的书吧。
一年之后上学,和发小们一起来到学校,发新书的时候应该是最兴奋得了。回到家里找两张画报纸,在母亲手把手的指导下按照书的大小划痕、折角,给新书包一个皮儿,然后郑重的放进书包里,用的时候双手掏出来,恭恭敬敬的放在木板上,轻轻的翻开,那神圣的动作,再后来,我知道了一个词语叫“虔诚”。
慢慢的,慢慢的,太阳拖着长长的围裙走着。这是一个小朋友作品中的一句话,我借用了。我也在长着,走出了那间小屋子,走进了一个四合院,属于我们的教室!
有一天老师忽然让写作文,并且告诉我们最好每天写日记。我愣了,赶忙请教“学长”——也就是本村比我年龄大点的孩子,他想了好半天才从书包里掏出一卷书纸,也不知道他读了多少遍,但确信一点在那个时候他是我的偶像。展开,没有多彩的封面,就是简单的白纸吧,上面印着四个字——《作文园地》。读着读着,我忽然发现,他们的世界很精彩,而我的世界也就是上学、放牛、割草、逮蝎子之类的。于是,它就成了我的第一本课外书,尽管有些字还不认识,要么查字典,要么赶溜下。后来啊知道了两句句话挺切合那时的实际的,一句叫做“识字不识字,只要认识半拉字”,还有一句叫做“河南秀才错字布袋。”也许还有一个词语可以说明自己的读书,这个词语叫做如饥似渴。一直到自己读《三侠五义》把“锦”毛鼠读作“绵”毛鼠,读《封神演义》把纣王读作“付”王……
后来,妈妈去赶集的时候我总要她给我捎带买一本书,叫做《故事大王》的,时间长了就是一套,几乎是每期不少。就这样,一直读到了我离开家乡,到二十里开外的地方上初中。
到了一个新的环境,农村的孩子上学就简单一个目的:走出去,这是父母从小就要教育的并且是每次回家都要说每次返校时都要叮嘱的。科目多了,学着读“三克油”、笑着说“噎死”、试着读“四姑”,读着读着把《射雕英雄传》读进了课桌斗里,读进了被窝里,夜晚老是因为谈天说地被寝管老师点名,终于有了叫家长的优遇。在经历了老师的棒喝与父母的唠叨声中重新给人生定位,《社会发展史》、《法律常识》、《历史》等中考必考和选考科目不敢说倒背如流,至少是要说出那个题目或者哪副图案在第几页应该是不难的。
读着读着读进了师范,既是偶然也是必然。毕业那年报志愿,实在不忍心面对父亲期望的眼睛和母亲满脸心酸的泪水,横下心来就报了一个师范。进了师范就有了更大的空间,除了标配的“四大名著”外还结识了汪国真、席慕蓉等,再后来在学校图书馆里结识了裴多斐、泰戈尔、普希金、王国维、老舍、朱自清……记得那年也是因为读书吧,因为不知被谁借走了,结果我的两个月的生活费全部被图书馆里扣了,就是这样吧。
读着读着就毕业了,刚参加工作的那几年在老家那儿学校,年轻有精力,于是白天备课上课改作业,晚上要么几个年轻人在一块侃大山,要么就是读着书,读《教师备课用书》看那些名人的作品被一些名人解读的入木三分,读《教学指导纲要》,从字的音形意到词到段到篇,再者就是课改丛书,从调节教学到目标教学,读魏书生老师。读着读着感觉自己就成了一个书生——教书的学生。要么就是从图书室里借书,虽是农村学校但图书室倒是丰富,现在想来印象深刻的到时有几种吧,一本《美的神游——从老子到王国维》读了好像几遍,甚至是爱不释手,《人情四品》、《人生四关》,再就是历史类和文学类丛书,如《清史稿》、《鲁迅全集》等,唐诗宋词元曲之类就不必说了。一本《平凡的世界》翻的书页卷起来然后压平再卷起来,并且是向我的孩子们推荐的必读书目。除此之外吧就是散文了,那个时候我应该是贾平凹老师的“铁粉”,可以说凡是他的散文出版必购,购回必读。貌似除了地理风情和圆润笔端之外,再吸引我的就是淡淡的忧思吧,应该就是这样。
读着读着读进了城里一所中学,自以为对自己或许又是一个提升吧。除了“基本功”″必修课"之外忽然发现自己又多了一个“选修课”——哲学,凭着在学校那一点薄薄的功底儿开始结识黑格尔、叔本华、柏拉图,而这些应该还是浅尝辄止不假思索的,给我的感觉是浅淡的,但无形之中开始接受那样一种生命的沉重。也再读先师孔子、老子、庄子及诸子之言,或是执着,或者洒脱。或者去读一些管理的书。也开始平静的去看《曾国藩家书》、《颜氏家训》……读着读着就读到了三十岁,读过了而立……
读着走着,走着读着,一路风景一路花,那年又经过一个新地方。那天下着雨,我去的时候没有带任何东西——除了一套两本我一直在读并且伴随我读了七年的书。那时我的头脑应该是一种凌乱——就像我的床头、书桌上堆得那一摊书一样,所不同的是我的书堆无论咋乱我都能理出头绪,而头脑中的凌乱却是在短时间内无法理清的。
在经历一段阵痛之后忽然发现一种莫名的哀伤拢上心头,我知道,自己也许已经快要倒下。我不知道先贤们如何去思考自己的道路,如何寻找自己的未来,就像那个时候一样我在不停的疏理着自己的人生。读书,以一种痴迷的近似于疯狂的执着,将头深深地埋进先圣今贤思潮的海洋,没有苦涩,也没有煎熬,所有的只有焦虑!
我执故我病! 这应该是一种病态吧。我想也许就是这样!读教育即读社会,读社会即读人性。读《四书》《五经》为自己把脉诊断,读《周易》幻想偶遇自己的未来,读《黄帝内经》诊治痼疾,甚至于读开悟,戒定慧、断舍离……
书读了,自以为在经历了必然的伤痛之后会到达自由的境界,但也非若此。于是,在这样一个季节,在一间小屋里,我重新开始读自己的书,不再期待,没有痴想,只是让那些文字从眼球漫过,滴滴入脑入心。
佛曰“万事明了即为智,万理知晓即为慧”,佛曰“守得般若即为禅,一心不动即为定”,佛曰“勘破放下自在”即得三昧……
于是发现自己始终在读,但是……
即使如此,我还是安静的躺在床上,背靠床头,头倚靠枕,面对洁白的墙,用心去读那一本本有字或无字的书,或许一个时辰之后,在久已成习的浅睡眠中将自己也读成一本书,书名只有一个字——《缘》,内容也只有是两个字——悟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