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陆小北
作为一个与社会主义时代齐头并进的大好青年,活了二十多年,我终于认识到一个不争的事实,生活真美好。
这在我这个年龄我这个时代我这个位置,是殊为不易的,请允许我给自己点个赞。
放眼当下,崔永元抑郁了,南派三叔封笔了,牛奶不能喝了,食用油不能吃了,王宝强开始撕逼了,拉登在自个儿家里都让人给堵了。这似乎让沉默许久的广大单身的文艺愤青们愤怒并忧郁了,拍案而起,一脚蹬翻家里唯一一张桌子,朝天咆哮,这世界太没有爱了!
小A昨儿沉默许久,一把拉住我的手,小北,我要离开这个地方。
我惊呼,Why?
工作丢了,爱情没了,老家住了二十几年的小院子一声令下被拆了个七零八落,野猫野狗在里面跑来跑去。自己长得丑,个不高,每个月花大半工资买化妆品往脸上抹,敷的面膜绕地球三周半却始终不能掩盖自己胸部能停三架战斗机的事实。领导坐着我站着,领导骂我我笑着,看着别人的业绩恨不得拉着客户的手钻进洗手间就脱裤子。世界很黑暗,生活很残酷,让外甥帮我买杯奶茶都要给跑腿费,上班不迟到不早退,竟然连一百块都不给我!天天张家长李家短看的多了,回到家冷锅冷灶哭的累了,这世界太多太多针锋相对的不公,我要走,我要离开这个地方,与世隔绝!
当时我的脑子里飞快闪过一幅幅画面:桃花源里的桃花开得朵朵灿烂,鲁滨逊在孤岛上看着野人星期五直吞口水,陶渊明在郊外的茅屋一边感慨南面的大山太高影响了WiFi信号,一边低头喝一口酒欣赏着开了千百遍的菊花。
我的思绪此刻经历了宇宙大爆炸和彗星撞地球,循环了三百六十个周天之后,我觉得这么有爱这么美好的生活不能让她一个人独享,所以我当时一把将面前的客户资料撕个粉碎,拉着她的手直奔车站。
面对我这么义不容辞的支持和参与,小A同学兴奋了,激动了,温暖了,我们俩一路上欢歌笑语,鸟语花香,肉体上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温度,灵魂上得到了高于一切的二次升华,我们觉得自己与众不同,我们看淡了芸芸众生。
我们在路上合理地规划了我们美好的未来。不要高大上,但一定要很温馨。我们要在海边垒一座房子,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房子后面开出一块沙地,种西瓜。白天我出海打渔,她给瓜地施肥,或者在家门口晒红红的腊肠,夕阳西沉到地平线,她眺望着远处的火烧云和海鸥,我唱着渔歌归来,扔下的渔网里,全是银白的海鱼和龙虾,活蹦乱跳。她在厨房里熬一锅澳龙汤,奶白的汤汁香气四溢,我一边帮她摆好碗筷,一边眉飞色舞地跟她讲从海员那儿听说的各种见闻。从此再也没有烦恼,再也没有纷争。
哇,真美,想想就迫不及待了呢。小A双手握拳,眼里还闪着点点泪光。我讲的热血沸腾,全身炸了一层白毛汗。
车站售票处,工作人员问我,去哪儿?
我扭过头来问小A,去哪儿?
小A对着我大眼瞪小眼,去哪儿?
······
马尔代夫怎么样?靠海。
算了,游客太多,不安静。
长白山怎么样?不靠海了咱靠山,倍儿僻静。
哎呀,冬天那么冷,还有蛇呢,夏天你不怕森林火灾啊?
······
我们激烈地讨论了半个小时,又先后说了巴厘岛,曼谷,新加坡,新西兰,巴黎,澳大利亚等各种风景怡人的地方,均被否决,各种各样的原因层出不穷,我们不会英语,怕冷,有海啸,怕吐痰被罚款,怕一不留神互换了性别。最后我们决定,甭管哪儿,先离开这个地方再想。
工作人员找我要票钱。
我找小A要票钱。
小A说她失业了俩月,前男友卷了积蓄脚底抹油,她哪来的钱。
我说没钱怎么与世隔绝?
小A诧异,与世隔绝还要钱?
于是我们冷静地思考了半个小时,我不知道小A想的什么,我想到了我的父母,半夜十二点回到家了我妈还给我下了一碗鸡汤面外加荷包蛋。我想到了我的女友,情人节给我送的巧克力,提前俩月学习下厨给我准备了一顿烛光晚餐。我想起了我家那只混血的纯种哈士奇每天下班后给我叼来的拖鞋,我想起了公司楼下书吧里轻缓的音乐和免费的鸟窝咖啡。我还想起了这些都是我为什么咬着牙还二十年房贷的理由。
我看着小A,小A也在看着我。
小A说,她家煤气貌似忘了关。
我说哎呀,那得赶紧的,不然多危险啊。我送你。
于是我们出了车站,穿行过一片绿油油的草地披着温暖的阳光,自觉地等了二十秒红绿灯,拦了一辆出租送小A回家,我给了司机大哥一张百元大钞,告诉他不用找了。有钱,任性。
生活里有多少个小A都在这么想。
但,人生而平等,死而孤独。我们看多了这个世界的热闹与喧嚣,厌倦了太多的欺骗与虚伪,我们想活的与众不同,我们想睡得酣甜轻松。我们觉得自己是高尚的,高尚的就应该是自由的,自由就应该是纯洁的莲花,各处开放。
莲花的悲哀就在于出淤泥而不染,却还要被淤泥给养着,我们的悲催就在于唾骂着生活的规则却还要必须遵循。想放一个憋了许久的屁,却高呼不行,我的裤子是最完美的,不能崩坏了。于是我们在生活和想象里左右为难,在放屁和脱裤子里难以取舍。
世界那么大,我们这么小,又有谁能够真正跑的了。裤子该穿穿,屁该放放,舒坦就可以了。如果世外桃源真的能被找到,现在一定是5A级度假圣地,人山人海,还得买票。
生活远没有那么极端,大可不必因为自己心理脆弱就拿世界的残酷说事儿。动不动就不爱了,时间一长就累了,睁着眼睛就看透了,闭上眼睛就做梦了。身处十六层高楼推开的窗户,你倒是跳啊。屋后青山绿水鲜花遍野,你倒是去啊。你说你想去远方挑水种地给自己疲惫的心灵准备一顿丰盛的晚餐,我说我下班回家给自己煮一锅猪肉炖粉条子也没人拦着我啊。
这世界不管在哪儿都没什么不一样。一样的蓝天白云,下雨天晴,阳光明媚成一条河,时间从容的像一条溪,终归会在人群中看到一个你,夜了一整个想念,亮了一万次笑容,美了一辈子的回忆。
你说你累了,痛了,厌倦了,想与世隔绝了。我知道,你只是想想,所以我就笑笑。
毕竟时间那么长,心事那么重,谁还不做做梦。
但我希望你能从梦里醒来,对着我笑。
那我一定也和你分享我梦里的那些美好。
这世界是那么美好。
每只鸟都在奋力高飞,每朵花都在尽情开放,每次流泪都深刻了你的记忆,每段记忆都充实了你的笑容。
这在你这个年龄你这个时代你这个位置是殊为不易的。
如果你也这么想,请允许我给你点个赞,希望你也能给我点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