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
已是立春,可天空却下起了雪来。夜已黑,屋外早已白茫茫的一片。
屋外很安静,只有雪花落下时沙沙的细碎声响,不远处时而还会传来烟花的爆炸声,只是看不到光亮吧了。也许是小年刚过,还有人沉浸在新春的喜悦里。邻居家的狗有时也会传出汪汪的叫声,时断时停,是高时低,像是在警惕着烟花的恐惧,又像是表达自己的喜悦。就连卧在我床上的白猫也时不时喵喵的叫上一两声,然后继续呼呼的睡着,像极了婴儿的梦语。
爷爷说:立春就代表着春天的到来。而这个冬天一直被大雾和反常的热笼罩着,迟到了两个多月的雪终于在今日姗姗而来,只是来的有点突然。
我决定出去走走。
刚打开门,冷风就从门缝中灌了进来,猛烈的撞击到我的身体后便消失不见。虽然是深夜,可屋外依然明亮。没有星星没有月亮,在皑皑白雪的装扮下大地散发着光亮。冬初的小麦早已看不到绿色的尖尖小头,像顽皮的孩童一样捉起了迷藏。傍晚时我在地上写下的文字早已消失不见,留下来却是新鲜的朵朵梅花。看来这儿的美景早已被欣赏。
沿着小路走,两边的树静悄悄的站在那里,披着白色的盛装,像古希腊神话里的仙女,在夹道欢迎我。踩在数数白雪上,脚下蹬蹬的响,我像极了古罗马凯旋而归的英雄,被我的臣民和追随者欢迎着。只是这条路上只有我一人独自的走着,没有战利品和祝贺声,没有鲜花,没有欢呼和喜悦,有的只是沉默和冰冷。在我享受这种胜利和遐想时,我隐约听到了母亲呼唤我的乳名。猛的一回头,身后只有无尽的冰冷,而母亲的影像却出现在了我的脑海。
母亲离家了,和父亲一起。迎着白雪,为了生活。
生活。一个好沉重的词。
还隐约记得小时候给我讲故事的老人,如今他们一个个相继的离去。而那些故事那些言语那些音容和相貌却依稀在我的记忆中存活。也许哪一天我会把他们忘记,也许又会在某一天记起。就像这个村庄一样,春节前总会有许许多多的新面孔回来,春节后总会有老人在村前无尽的张望。也许在下一年,村前的麦地里只会留下一座孤独的小丘。而那件老旧的屋宇终将也会一直老旧下去。
村里的老人一个个的走了,永远的走了。留下来的只有孩童和少数的老人和狗。儿时记忆里的老屋也一间间的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各种各样的新式楼房和落满尘土的家具。一个个孩童的背影在田间消失不见,一个个青春的少年和少女在陌生的城市里拼搏,为生活。一个牵强而又冰冷的理由,从乡村出发后就在也不回头。
突然来了一阵冷风,树枝上的雪唰唰的落下。这时我才发觉我早已离家很远。要是在昨天,母亲是不允许我在这么冷的夜晚,在这样的雪夜出去的。
“我要回去了”,我想。
来的路上留着我的脚印,上面被一层薄薄的雪花覆盖着。“沿着脚印就可以回到家”这是母亲小时候告诉我的。
又是一年的春节,母亲和父亲从回来到离开整整七天,一个星期的时间。在这七天里有太多的故事与记忆。这是一年的三百六十五天中我与母亲待在一起的时间啊!为了生活。母亲在我不知多小的时候就离开了我,如今回忆起儿时,记忆里只有奶奶和爷爷,还有我家的大狗。
整整二十二年了,在我二十二岁的时候我才蓦然发觉:这二十二年来我与母亲在一起的时光少到我都无法回忆,这二十二年来,母亲一直活在奶奶的话语里,这二十二年来,自己一直是个留守的小孩。
我一直认为自己在母亲的身边就是一个小孩,尽管我的身高和体重早已远远的超过母亲,我也一直不想在长大,因为男孩子的成长换来的是不能在母亲的怀抱里睡下。母亲抱过我吗?有时我就在想。现在她还能抱的起我吗?
短短的春节,母亲一直在为我的婚事忙碌。是啊!我可以结婚成家了。我就要有自己的女人了。可我不想。我多么想对母亲说:我还没学会爱,我离不开她。她还没教会我如何去爱,我无法去爱另一个女人。可我没有,我知道这样她会伤心。
母亲走了,就这样再一次的从我的眼前走开。而我是多么的无力,不得不去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不知下一次会是什么时候在见?春节吗?也许是吧!
妈妈,我爱你。
尽管你不曾在我儿时的记忆里出现,尽管我的世界里缺少母爱,尽管一年三百六十五天的时间里,我们只是寥寥几次见面,但我依然爱你。即使我的世界里多了别的女人,即使我在一天天成长为一个男人,但我依然是你的儿子,你的小小孩,你的心头肉。我爱你,妈妈。真的,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