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白搭上一辆城市的公交,在城市里游荡着,像海上的浮萍,漫无目的地漂流着,不知归处。
他透过窗帘的缝隙,看着这座喧嚣的城市烟火,心情是复杂、烦闷、苦不堪言的。手机上的通讯录,删删减减,只留下稀薄的人影,大都留下只言片语,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可他,还是记得他们的,尽管他们是带着鄙夷、嘲笑、拨弄着他的情感。但,他在自己的银河里点亮了无数的岁月星星,去留恋那一丝记忆与温暖,如今,他决定把它们一一熄灭,去换来一丝解脱与成长。
他观摩着车上的人们,用双眼小心翼翼地触碰着这个世界,或,报以人们微笑。那些劳碌疲惫的身影,行为是粗鄙、鄙夷的,暗藏着波涛汹涌的敌意。来来往往的乘客,肆意挤压着他的身躯,对于他的微笑,人们更是随意践踏,不屑地发出切切琐碎的话语,人们的表情是讥讽,是理所当然,是心安理得的。他只能将这些情绪收敛在面无表情的皮肤之下,一层层地包裹着柔软疲乏的内心。
他穿梭在人山人海里,行尸走肉般挪移着,双眸里沾染了雾气。他遇到了一题解不开的谜题,他不知该如何面对这群人,从长辈的尊尊教诲里,应该是深入群众中去,学习群众的语言,对人们敞开心扉。可是,他似乎有些小家子气,深陷悲意的情绪,无法自拔,不想去触碰,不想去书写,由着他们去。
他大抵多久陷入不言不语的泥潭里,阳光透过云层的间隙,拨开那一点点的浑浊,也照不亮他内心的茫然无措。他恍恍惚惚中睡着了,当他再次睁开迷蒙的双眼,车行驶到了终点站。“到站了,学生,你再不下车,我回不了家了。”师傅叫嚣的声音,将他惊醒,他不知来到何处,只是下了车,往弄堂深处走去,走到四处屋檐高耸,周围墙壁环绕,到了巷子的尽头,才停下脚步。
蓦然回首,他仿佛看到了一个男孩,拿着麦芽糖,跌跌撞撞地向他奔来,肉乎乎的小手,揉碎了那流着糖汁的蝴蝶翅膀,眨巴着眼,呢喃着:“哥哥,乖,不哭,吃糖糖,糖儿甜。”
他伸手抚摸着脸颊,才发觉,泪沾湿了眼睑,一颗颗地滑落,浸润着黑色的土地。他俯下身子,凝望着这个孩童,他想伸手触摸这个孩童,手指却在光影间穿梭,他那双天真的双眸里,含着笑意,肉嘟嘟的脸颊上,深陷着两个酒窝。他牵起他的手,说着:“乖,哥哥,带你回家去。”
他们辗转于街巷,百家烟火,分外热闹。当他走到男孩的家门口,一股熟悉而亲切的感觉,由上心头,那一幕幕的场景,勾起了儿时的回忆,当他凝望着这个孩童,才恍然发觉,他是年幼的自己。记忆中热热闹闹的街巷,家里飘荡着菜香味,书桌上永远点亮着泛黄的灯光,那个年幼的自己总是埋首于书本间,努力把自己的世界点亮。
他这一路走来,很是辛苦,他品尝过很多滋味,从云端笔直坠落,十年如一日地攀爬求索。那些涌动着的恶意,如一条逆流着的黑色悬河,让人停滞不前,他只能牢牢抓住牵引着的绳索,弱小的身躯在泥河里苦苦挣扎着。
但他的世界,总有那么些光亮,给予了些丝丝温暖,他像久逢甘霖的枯枝败叶,一点点地贪婪吸取着。或许,他应该启程回家去,回到那个许些温暖的小小营地,那个,支撑着他生命的唯一东西。他,再次回首,男孩依旧微笑着,可他,没有上前,只是默默目送着他的离去。若白挥了挥手,招呼着他,快点回家去。可,男孩默默注视着他,许久后才迈着小脚离去,发出一连串“咯咯”的笑声。
他再次踏上那辆公交车,或许,又是一次启程,轻轻颔首,微微抿唇,抬抬眼镜,用着一份迟疑和谨慎的目光,仰望着浩瀚的星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