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侯娅(八年级)
老胡掩埋了妻子和刚学步的儿子,擦了泪,开始流浪了。
其实老胡并不老,三十刚出头,叫他老胡是因了他头上那块胎带的白发。
老胡是前年结的婚,对方是邻村的,是个寡妇,但很能干。
婚后的生活一如既往地平淡着。
第二年,她为老胡生了个白胖小子,老胡甚是欢喜。不知谁开玩笑,说她的儿子长得不像她,也不像老胡。很快,消息在不算大的村子里传得沸沸扬扬,老胡也听说了。
他开始观察出生不久的儿子,儿子长得细皮嫩肉,而自己却生得五大三粗,越看越不像,越看越生气。
老胡就责问妻子,本来就沉默寡言的她,看着丈夫无缘无故地发火,她心里开始恐惧起来,更是不敢吱声。
于是,拳打脚踢就成了以后的家常便饭。
妻子的沉默,老胡认为是她心虚,自然有了打她的理由。老胡自己心里也不舒服,他心里闷得慌,他不知道孩子是不是自己的,人家的谈笑足以使他抬不走头来。
很快,以往不沾酒牌的老胡成了响当当的酒鬼兼赌棍,家里的烂摊子都丢给妻子了。
她心里也好苦,整天背着不守妇道的黑锅,挨着丈夫的打骂不说,还要料理乱七八糟的家务,照顾一个不满一岁的孩子和一个打她骂她的丈夫。
她曾想到死,有好几次她都蹲在院里的井边,想了结此生,可是她听到坐在屋里地上的孩子那嗷嗷待哺的哭声,腿却怎么也拿不起来。
于是,她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地推迟死期。
立夏节到了,她壮胆儿找老胡要钱,说是去街上买些肉回来炖了汤给老胡吃。老胡前两天搓麻将赢了百十块钱,心里现在还高兴着,就给了她十块钱,让她买点肉,打点白酒回来,她就用破布坯子把钱包了一层又一层,揣到内衣的口袋里,抱着孩子上街了。
再说老胡,赌博尝到了甜头,又到小茅屋里碰运气了,结果却遇上了对头,不仅亏了本,连身上刚做的一件新衬衫也赔了。
老胡闷着满肚子的火儿没处发,就回家了。等了好久,她还没有回来。
老胡便把屋里的一些摆饰扔得乱七八糟,气泄了,老胡坐在桌前发呆。
好一会儿,她回来了,背着孩子气喘喘地走进屋来,看见地上横七竖八的东西,她还没明白过来,怀中的孩子便被老胡夺去,扔在床上。
又一阵拳打脚踢……
孩子在床上舞动着四肢凄惨地哭着。
她真恨不得咬舌自尽,就这样被冤枉着,挨打着过一辈子吗?
老胡累了,才罢了手。
她用牙狠命地咬着嘴唇,快咬出血来。
孩子在床上哭够了,抽泣着。她慢慢从地上站起来,掸去身上的土,擦去脸上的灰,她已经没有泪了。
她把孩子从床上抱进臂弯里嗷嗷地哄睡,又把屋里捡扫一遍,提着肉和酒到厨房去张罗了。
其实,老胡心里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心里有火总想撒到妻子身上。
许是因为那些流言?
眼看孩子一天一天地长大,却连件像样的衣服也没有,她不敢再找老胡要钱,只得在得到老胡允许的情况 下,背着孩子到附近的山上采菌子卖。
这一带的山都十分陡峭,山上的石头因为潮湿,长了青苔。
那天,老胡亲眼看着妻子背着孩子上了北坡那段最险的山,半天都没回来。
后来就只有噩耗了。
想起这些,老胡发了疯似地嚎叫起来。他是在悔吗?没有人能知道。
再后来,老胡就变得疯疯颠颠的了,嘴里总念叨着:“俺想家,家可好啦!……”接着,就是一阵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