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我那天,村子里下了一场大雨,雨整整持续下了一天一夜,田地里即将成熟的麦子由于雨水的浸泡全部生了芽,村里人是迷信的,就说我是灾星。从小到大,没有人愿意给灾星一起玩,一个人上学,一个人回家……孤独的我落寞地过完了暗淡的童年,沉默寡言性格的我像一个刺猬,把自己包裹的特别好,一旦有人走近,快速把自己缩成一团,毫不犹豫的把刺丢出去,我讨厌身边所有的一切。
这样的状态因为一个人的出现而改变,他叫李彦博,现在回忆起来他仍是青春期最靓丽的一抹色彩。初次见他是在初一,那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周天的早上,因为与父母吵架心情不佳的我像往常一样在操场上跑步,转弯的时候一不留神迎面撞到了某个人的胸膛,反应过来刚想说对不起,对方抢先一步,伸手去扶我,关切的问道:不要紧吧?我略显尴尬,迅速站好,趁机看了一眼声音的来源:白色的T恤,略微泛白的牛仔短裤,阳光明朗的笑容如同春天凌汛要融化的湖水,贴到他胸膛的瞬间我分明闻到了柠檬味洗衣粉的清香。“没事……对不起,”我落荒而逃,毕竟从没有和男生这么近接触过,我听到旁边的男生在喊:“阿博,行啊你,随便来我们学校一圈就有这好事!”还故意把好事两字加了重音。后来他给我说,他只是凑巧周末来找朋友玩,当时远远的看我状态不佳,便和朋友开玩笑打赌说,他只需要站在那里什么都不做,就可以让素未谋面的我害羞的给他说对不起!赌注是一个月的啤酒,结局当然是他赢了。
第二次见面是在初三,和往常一样走近教室,班里都在议论纷纷,说是要从二中转过来一个帅哥,据说他高高瘦瘦,阳光帅气,不仅乒乓球球打得好,关键写的一首好诗,在女生之中广为传诵。发酵了一个上午,本尊终于姗姗来迟,简单的运动套装,干净清爽的脸庞,落落大方自我介绍道:我叫李彦博,请多多关照! 一瞬间让人恍然,他径直走到我那:“同学,我能坐你旁边吗?”我分明能觉察到周围女生犀利的目光和压抑不住的冲动,所谓的看杀卫玠也不过如此吧!“坐.....坐吧....”他微微点头,坐了下来。一瞬间莫名其妙,我竟然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当时死活想不出我们在哪见过)因为沉默寡言,我的半张桌子一直以来是空的,一有人坐过来竟是这样的惊涛骇浪:永远有各种小纸条经我中转,是给他的;每天总有好心人往他书桌里塞水果等等。
他是我的同桌,就在我的旁边,可我与他的交集非常有限,因为灾星的传闻,我几乎没有朋友,我拼了命的把所有的时间都拿来学习,只是为了能离开生我养我的村庄,离开这群指指点点的人群,但成绩越好的同时也就越孤独,终于如愿以偿的考进了县里的中学,我知道背地里他们都说我奇怪,冷漠,那又怎样?我不在乎。他转过来的第三天早上,我照例背完了课文,趴在桌子上闭目养神,估计他也是憋不住了,“在下李彦博,不知阁下怎么称呼?” 我半抬起头,带着朦胧的睡意, “有病啊!”直射过来的是他真诚关切的眼神,“你叫盛夏,我之前就听说过你!”我心里一激灵, 第一次有人当面评论我,还是饶有兴趣的,“说我什么?”“说你很优秀,很有内涵,和别人不一样!”我完全清醒了,毕竟千穿万穿,马屁不穿,我第一次认真的审视他:清秀干净的脸上带着一副眼镜,文弱书生的既视感,不变的是那双始终微笑的眼睛。 “既然你醒了,那就听我说话吧,我给你说,李姓在历史上一直是第一大姓,名人辈出,尤其是在诗词歌赋方面颇有造诣” 他侃侃而谈,从李耳的“道可道,非常道”,李白的“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李商隐“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到李清照的寻寻觅觅,冷冷清清..... 我心想他的知识储备还是挺不错的,还没等我点评,他一改之前的语调,半开玩笑的道:你说,我以后会是个什么家呢? 我笑笑没说话,自恋还可以如此清新脱俗!想让我夸你,我偏不,其实他背的那些诗词我都知道!以后的每天早自习就变成了他的诗歌秀,也让沉寂如死水的生活添了些波澜不惊的涟漪。
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 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
告诉你吧,世界,我—不—相——信!/ 即使你脚下有一千名挑战者/那就把我算作第一千零一名/我不相信天是蓝的/我不相信雷的回声/ 我不相信梦是假的/我不相信死无报应/
如果海洋注定要决堤 /就让所有的苦水都注入我心中 / 如果陆地注定要上升 / 就让人类重新选择生存的峰顶……很久之后我还记得那个早晨,铿锵有力的语调,意气风发的声音,深情背诵北岛《回答》时的场景,那是我第一次觉得有个人说话真好,有那么一个关心你的人真好!这算是第三次见面吧!
为了迎接08奥运会,学校特意组织了乒乓球运动会,每班限定四人参加,两男两女,号召了半天班里只有一个女生报名,就是王晓旭,她人很瘦,瓜子脸,皮肤白皙,也很会收拾打扮,用她自己的话说,人生苦短,必须性感,宁可肚子挨饿,不可身上无美衣。后面班班找到我,听你同桌说你乒乓球打的不错,咱班就定你和王晓旭两人吧!当时我拍死他的心都有,天知道我长这么大从来没摸过乒乓球拍。这位好心的同桌大言不惭的在班班面前保证,说什么成绩好的人脑细胞活跃,运动能力也应该不会差!后来他给我说,教我乒乓球是假,有机会私下里接触才是真实目的,本来想让我学溜冰的,这样更有机会得手,奈何预算不够,因此做罢!
只是他没想到的是,王晓旭和他想一块去了,也想借练球之名撩汉,王晓旭和我是典型的不睡不相识,报道的时候由于家远,她提前一天来到了宿舍,是夜,狂风大作,电闪雷鸣,从小怕打雷的她冲出房间推开了隔壁的门,用任谁都无法拒绝的楚楚动人的眼神哀求道:“我今晚可以跟你一起睡吗” ,“上来吧”,我淡淡的说,抱着夏凉被的她从我身上一翻而过,随即紧紧地裹紧被子慢慢躺下,没隔多久传来我均匀的呼吸声,事后她说有打雷时抱人入睡的习惯,本来初次见面,不好意思,但看我睡得那么沉,就怎么舒服怎么抱啦!第二天天没亮就走了,让我一度怀疑自己有同性恋的倾向!我真是佩服她,可以和不认识的人相拥而眠,那画面太香艳,我不敢想象!我是那种沾床就能睡着的人,我要是睡着了,即便在我身边扔炸弹,炸不到我,我也绝对不会醒过来,我真不记得我俩还有共枕眠这茬。
这个有备而来的美女对手显然更技高一筹,说自己初学,早就听说你是乒乓球王子,可一定要教教人家啊!李从书桌里取出了一个乒乓球拍,一本正经地给我演示什么叫横排,竖排,什么叫旋球,什么叫扣球,球和球拍的角度应该倾斜多少度才可以让对方应接不暇。我在那悄悄认真听讲,王晓旭同学一直冲他甜甜的笑,彦博彦博的叫着,你真棒,讲理论都可以这么有趣,好期待和你实战一局,那声音甜美诱惑,叫的人心都化了,这种自来熟我确实望尘莫及,有种他们是一对情侣的错觉,我竟莫名的生气走开了。后来我问他是不是当时也有心动,他说晓旭和他是发小,是故意合伙来试探我的。
其实我和他真正交锋只有两次,第一回是在操场上,那也是我第一次接触评乒乓球,那天风有点大,他站在顺风处,我站在逆风处,他发球的姿势很帅,左手将球抛到空中,右手持拍而起,伴随着一道完美的弧线,球旋转着就跳到这边来了, 奈何我接不住,黄色的小球坠落在地上,随风而翻滚,眨眼之间就飞出几十米远,我就追奔着去捡球,他就静静的在那看着,在我抱怨不公平的时候,淡淡的说了一句:要想学会打球,先学会捡球。学会捡球的结果就是第二天我拖着酸疼的双腿缓慢爬楼梯, 所有人都差点以为我被车撞了。第二次是三年后,乒乓球车轮战术,我有幸和他再过招一次,五局三胜,我亲眼看到他一个人干趴一群人的风采,他始终站在球案的一头,威风凛凛如将军,一改平时书生文静的气质,越战越勇,创造了1:25的神话。这是后话,不说也罢。
兵乓球运动会,最终他和王晓旭双剑合璧杀到决赛,看着他俩亲密的合照,默契度极高的配合,我一度不想理他,关系降到了冰点,我回归了以前的孤独状态,每天依旧有很多女生对他示好,也许至始至终我只是一厢情愿罢了,我如此安慰自己。除了学习好,我貌似一无是处,他的英语很差,看着我的试卷有时候会感叹,为何你的英语和我的数学一样好,没天理啊!其实我知道他是懒得学语法,我不说话,把我的语法笔记一把扔到他怀里,什么都不说!
真正的关系回暖是始于一次班会,班班发了个卡片,上面有一项让写你最崇拜的人,竟然有人写我, 激动之余有有点欣喜,他说是他写的。班会那天的晚上,他给我说,他喜欢上了一个女孩子,但这个女孩子的成长经历有点不同,害怕伤害到她,不敢贸然跟她表白,所以给她写了一封情书,长这么大第一次写情书,虽然学富五车,心有万言,但下笔有千斤重,还说只要我看着能感动估计就差不多成了,当时我很傻,我还说,这么重大的事不能问我,万一我耽误了好姻缘岂不罪恶?信中有几句话印象深刻:我是一个人,我有追求幸福的权利,能让我牵起你的手一起去寻找幸福的足迹吗?我不置可否,最后不了了之。其实我是有感动的,只是没对他言明而已。
有段时间他成绩很差,班班叫他出去谈话,回来后他很失落,他说模拟考试我分数从来没有低于500分,班班竟让他下次争取考到500分以上,深深的刺伤了他,谈话的那天晚上,他夜不成寐,写下了一首小诗: 深夜里,我听到一声叹息/ 不知道是未来/ 还是过去 / 不知怎的,我竟读出了淡淡的忧愁,一时间挥之不去。后来我才知道,班班以为我和他在谈恋爱,各种施压,那段时间他明显心情不佳,话也很少,各种压力只化成了一声叹息,难为他了!
升学考试在即,备战的氛围也越来越紧张,很多人都压力很大,大把大把的掉头发,夜里各种睡不着,班班专门请了心理老师开讲座,我第一个举手:晚上睡不醒该怎么办?班班说我捣乱,别人都睡不着,我说睡不醒,是故意拆台,说请我出去,我不用听这个讲座了。我默默地走出教室,不知不觉走到了操场上,他在,看背影孤独深沉,莫名其妙地很想抱他一下, 我伸出双手上前,他突然猛地起身,我被悚了一下摔躺在了草地上,他也顺势被我的叫声带倒,头不偏不倚落在了我的肚子上,刹那间心里一个激灵,仿佛有一股电流穿过,我赶紧起身,第一次的亲密接触就这样不期而遇,只是没想到也是最后一次。
我们在操场上被人拍照了,学生行为十不准,第一条就是禁止谈恋爱,对于有图有真相的情侣,学校的做法是开除其中一个,他甚至于一句话都没说就从我的身边消失不见,就像从来不曾出现一样。你悄悄的走,正如你轻轻地来,同学录上看着空白的页面心里空荡荡的,我给王晓旭说,他走了就走了,没那么重要。晓旭意味深长的说:不管怎样,我知道他对你来说不是无关轻重的人,何苦骗自己!总有机会再见的!
一叶浮萍归大海,人生何处不相逢,是的,我们一定会再见的!虽然他走了,但他的影响还在,我变得乐观,外向,毫无悬念我考上了市里的重点高中。他不知道我早悄悄的给他写了同学录,上面只有四句话:像鸟儿一样被夕阳西下影响,忍不住栖向那一片温暖金黄,我喜欢像个孩子一样被你影响,我的心从此托好意收藏。
(后续:果真高中的第一天就见到了他,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