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陈阿娇,是大汉朝地位最尊崇的长公主之女,我的父亲是堂邑候陈午,是随着高祖打下天下的名将陈婴之孙。
母亲出身宫廷、自然知道天下的富贵哪有比得过天家的,天家的女子哪有大的过皇后?我的母亲馆陶长公主,为我的婚事着实费神了许久。
母亲原本想把我嫁给大表哥、栗姬娘娘的儿子刘荣。那是一个青涩的少年,虽然年少,却很仁厚,与他那善妒的娘亲并不一样。但栗姬娘娘娘娘拒绝了,我知道她在嫉恨,嫉恨母亲总是为舅舅(汉景帝)引荐良家子、充实宫廷。舅舅有好多位夫人、好多个儿子,但我的舅母薄皇后却没有宠爱、没有儿子,最终被舅舅无情地废了。
我很可怜她。
有一天,母亲兴高采烈地告诉我,她为我找到了一个牢靠的夫婿。那是王美人的儿子刘彘,虚岁才四岁,不过是一个抱在膝上的小娃娃。但舅舅很宠爱他,已经将他封做胶东王,母亲难道要将我嫁到胶东去么?
刘彘小小年纪便很聪慧,有一天,我们在未央宫戏耍,母亲便抱了刘彘,指着近处的一些宫女问他,这些将来给彘儿做妻子好么,小不点彘儿摇摇头。母亲又指稍远处容色艳丽的宫女问他,他还是摇头。母亲于是指着我,问他,如果把娇儿给你做妻子呢,小不点儿的眼神有点认真,说,“如果得了阿娇做妻子,我要造一所金屋子给她住。”
母亲哈哈大笑,彘儿却瞧着他的母亲王美人,王美人对他微微点头,然后又对着母亲谦卑地笑起来。后来,我才知道,这是母亲与王美人的一种默契,他们已经暗暗约定,要将栗姬娘娘拉下马来,连带大表哥,叫他们永不能翻身。
刘彘七岁的时候,被舅舅立为太子,改名为刘彻。而我,已经是定下的太子妃,我未来的婆婆、我未来的夫婿看我的眼神都很巴结。是的,尽管他们才是皇家未来的主人。
几年以后,我成了太子妃,我是刘彻身边唯一的女人,即使我时常看见,他偷偷看着别的女子垂涎的模样。他的眼睛里藏着野心,每当他望着舅舅的帝座,眼中的神采无人能比。呵呵,母亲啊,你恐怕是看错了人,刘彻恐怕不好相与呢!
皇帝舅舅的寿年并不长,刘彻16岁的时候,他如愿以偿登上了皇位,而我也成了母仪天下的皇后。从此,他看我的时候,眼神再不那样柔和,他浑身上下充满了旁人所说的男儿气概,他总是驳斥我,他说我奢侈、善妒、生不出孩子。
我的婆婆,如今已是当朝的王太后劝他。好歹看着我母亲的情分,刘彻对我的态度才稍稍好些。我出身尊贵,身来不用作那劳役之苦,我穿的衣、我挽的发,生来就得有华贵的气派,我如何与那些衣着简单的宫女相比?难道雍容、气派也是错么?
母亲在堂邑候府的时候,治家严谨,随随便便的女子哪里敢往父亲的眼前晃。我以为,作为一个妻子,本该替丈夫挡一挡桃花的,更何况,那些女子哪里是爱刘彻呢,她们不过是想飞上枝头做凤凰。只有我,是在他为皇子时,许给他的荣宠,陪着他,一步一步抗住了祖母窦太后的压力,从与梁王叔叔的地位之争中拼杀出来,如今,他竟说我善妒?
我一直没有孩子,这是我最苦恼的地方。因承了母亲的情,婆婆时常照应,除了初一、十五,刘彻平常也往我的宫殿里来。但身在床帏之间的我,知道他的敷衍,一个男人的心在不在你的身上,不用眼睛,不用耳朵,只消看他愿不愿意与你耐心地用一次膳。
母亲为此急坏了。她大约是全天下最好的母亲,她去面见刘彻,刘彻大方地允了。除了太医令、母亲还请来了民间的有名的医士,他们为我把了脉,问了症后纷纷摇头,他们告诉我,我的身体,不能生育。宫里宫外传遍,我已为医治不孕花费了9000万,而他们所不知道的是,这些大多是母亲从她的私库中拨给我的。
我的二哥陈须始终不肯信医士所言,他为我寻来一个楚地的女子,擅长巫医之道,因她常年穿着楚地的服饰,我便唤她楚服。楚服告诉我,我并非天生不能生育,而是长年累月服食了绝育的药物。
我仔细回想,我为太子妃的那些年,我从未关心过我的饮食起居,甚至当了皇后,我也弄不清这后宫的门道。刘彻以前常说,我只要待在这后宫享有荣华富贵就好,别的我都不用操心。是的,我确实不操心,我甚至不知道,我皇后的印鉴被宫女放到了何处。
刘彻一直很讨厌后宫的女子参与政事,前朝的议政大殿上,总有祖母窦氏的子孙,更有婆婆王太后的兄弟,但刘彻有自己的想法,祖母喜欢用黄老之术治国,可刘彻喜欢“之乎者也”的儒生。
这时,很多事情在我的脑中串联成线,刘彻年少时说出金屋藏娇后看向婆婆的眼神,他为太子时婆婆和他谦和的神情,他为皇帝后,虽然看似对我母亲、他的岳母大人很荣宠,但是朝中却无我兄长的位子。我的长兄陈蟜早早地被封为隆虑侯,封国四千一百二十六户,但我的二哥陈须,却要等父亲百年以后,才能继承堂邑候的位子,而且食邑不过一千八百户。母亲在我面前数次提起,刘彻继位后,大哥和二哥的关系已经有些紧张。
我知道谁是罪魁祸首。
因为我陈家、长公主势大,他怕再重蹈高后吕雉的覆辙,他怎么肯,让我省下他的孩子?只要我母亲在一天,我若生下女儿,就是大汉最尊贵的公主,若是儿子,必将立为太子。他是多么害怕自己的帝位不稳啊!
楚服告诉我,她生长在楚地,习得些许巫术。能为我祝祷、能为我求子,当然,我总是求子心切。心切到,甚至不曾注意,有一个女子被我的表姐、刘彻的亲姐平阳公主送进了宫。
哼!这不过是我母亲用剩了的伎俩。但鄙夷之余,我仍然按耐不住,打听了她的名字。
她叫卫子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