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醒来时,我已经被困在这里很久很久了,久到我已经失去了时间的概念。
眼睛在这里是没有意义的,还有别的其他感官也没有什么存在感。我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到这里,脑子里有的,只是一团繁杂的记忆。
起初,我感到压抑,感到透不过气来!
我能摸到我正穿着四个兜的中山装,兜里什么也没有。我开始在黑暗里摸索。这个地方的轮廓我已经大致清晰,这里的墙体似乎是由水泥砖块堆积成的,成拱形笼罩着我。整片空间正好够我双手张开,上半身直立,全身平躺。除此之外这里一无所有。
我想设计这个监狱的人——我把它称之为监狱,一定是和我有深仇大恨的,否则怎么会费尽心思的要把我关在这呢?可当我试图回想可能与谁结过这样深刻的怨恨时,脑海里却只有刺骨的疼痛和一闪而过的红光!
在这里似乎时间过得极快,但似乎又极慢。开始时我意识到自己并不容易饥饿,乃至正常的生理排泄也都毫无感觉。我逐渐有些惶恐,我想到自己可能得了某种疾病!未知让我痛苦,使我恐惧!
所幸在这里睡觉是没有问题的,只是不常做梦。我于是天天睡觉,天天睡觉我还是困,头脑发昏的。
这样不知多久,在一次睡梦中我突然被一道剧烈的光芒惊醒。我根本无法直视它!
很快的,监狱又回到了黑暗中。我仍然趴在那里企图适应脑子里的大块光斑。等到光斑慢慢消退,我甩了甩头,开始往刚才出现光芒的地方摸索。我的意识也在慢慢凝聚,或许这是我重获自由的机会!
我那样挪着,突然碰到地上的什么东西,圆圆的,我下意识的拿起放到鼻子前闻了闻,猛地感到一阵十分剧烈的饥饿!
顾不上那东西是什么,我吃下了它!奇怪的是竟然没有味道,我只能感到咬下后它溢出了许多汁液来。我后来想到那可能是某种水果。
很快的,我将那东西吃完了,吃过之后饥饿却更严重了!本能一样的,我又在地上摸索起来,当真又找到几个了,我如获珍宝!
浑浑噩噩的吃完后,困意再次袭来,我忘记我要做的事情,竟然忍不住又睡下了。
这次竟然做了一个梦,醒来后我还记得!我记得梦到了几条街道,一些看不清脸的人和一栋房子。
我还在努力回想着梦境,恍惚觉得脸上落下了什么湿漉漉的东西,我一摸才发现身上居然到处是花瓣,是的,仿佛有人告诉我那是花瓣。
花瓣湿漉漉的仿佛刚被雨水冲刷过。更令我惊讶的是我居然闻得到它的味道,那是一股淡淡的、参杂着泥土气息的味道,那是我久违的自由!
我又被唤起自由的渴望了!我靠着仅有的理性开始思考得救的可能。我想起之前的水果,显然把我关在这里的人不希望我被饿死!如今又有这些花瓣。这些能代表什么呢?至少那人需要有什么通道才能把东西送进来,又或者有什么暗门之类的我没有找到!
我努力的整理着思路,就在这时我突然又感到困倦了,仿佛我已经几个月没有睡觉!我挣扎着把身子靠在墙上,双手大张着无力的扣着墙壁,重重的呼吸着,我终于又要睡着了!
突然,就在我将要放弃挣扎的时候,一阵阵呢喃声从四面八方弥漫过来,有人!我一下打起了精神,这一刻仿佛自由在向我招手。
我想大喊救命,却发现自己只能干张着嘴巴却发不出声音来!我不愿意放弃,我拼了命的大喊,很快的,我感到我的喉咙要冒烟了!
呢喃声渐渐低沉下来,一滴滴水珠从监狱上方缓缓渗透下来滑落到我的脸上。我挣扎着用嘴接着落下的水珠,接着慢慢倒下了。
这次我一定睡了很久很久,因为当我醒来时发现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痛的,肚子也异常的饿!
我开始期待,现在食物比自由重要了,至少我此时已经不再去思考自由了!只要有食物,我可以做任何事情,我渴望活着!哪怕是在这监狱里,只要能活着就好!
仿佛有人听到了我的渴望,光芒又出现了!虽然还是刺的我不得不把眼睛闭上,但我是高兴的,我甚至是很感谢的!
当光芒消失殆尽,我仍然闭着眼,但是手却在往光芒到来的方向摸索。果然,食物!尝起来依然感觉不到味道,最后连咀嚼都已经麻木了起来。这次似乎比上次少了几个,但却正好让我挨过了饥饿。
这样子活着,似乎也不错?想着,我笑了。虽然我无法看到自己,但我肯定那是很幸福很满足的笑。之前在外面无法得到的幸福此刻竟然格外强烈!
这次我没有再等身体让我睡觉,我主动的极其轻松的躺了下去。此刻我甚至感觉连监狱的地面都变得格外舒服了啊!
等到我又一次被饥饿唤醒时,我已经没了许多恐慌,我意识到似乎总要经过这个过程的!
我静静的坐着等待着,提前闭上了眼睛。光芒果然来了!我垂着头把身子向着光芒,手放在地上等待食物。只是等待了许久都不曾有东西掉下来,我有些困惑起来。终于,从光芒尽头掉落了几个水果,其中一个正好砸到我的手上。
过了一会,已经没有水果掉落,但光芒居然还没散!隐隐的,我又听到了那一声声呢喃。这次我努力着希望听清楚呢喃的内容,可是那声音极小,我又往前挪了挪,强烈的光芒已经刺得我的眼睛极为痛苦了!
“张望!”微弱的呢喃声组成了一个人名,当我想再听下去时,声音却戛然而止了。
这个名字让我有了一种奇怪的感觉,我竟然一下子睁开了眼,光芒依然很浓,但那一瞬间我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接着光芒瞬间被抽离出监狱,我忍不住倒在地上捂着眼睛痛苦的无声哀嚎起来。
渐渐的疼痛减轻,困意再次袭来。我意识到我又将忘记一切。我不想忘记这个让我如此熟悉的声音,不想忘记这个名字!
可是我还是妥协了,身体鞭挞着我的意识,使我不得不妥协!现在的我比任何时刻都渴望自由了。
这次,我又做了那个梦。还是那些场景,只是多了一条狗,一张模糊的照片。最后我还看到了一块大石头,上面有字但我看不清,我想要看清!可就在这时,我醒了。
还是这个黝黑的监狱。眼睛仍有些余留的疼痛。我下意识的摸索着地面,什么都没有。看着四周没有边界的黑暗,我不知所措,呆呆的坐在那里,直到困意再次袭来。
我感到醒着的时间已经一次比一次短了,我不知道再这样下去我会不会一睡不醒。
趁着还有意识,我把那件中山装脱了下来。我有预感下次醒来可能又会出现光芒,而且下一次可能就是获得自由的最后一次机会了!我要把握机会提前做好准备。我把中山装拿在手里紧紧的握住后,终于忍不住倒了下去。
又是那个梦,还是一样的画面,最后也出现了那块石头,这次似乎清晰了不少,隐约间看出是个长方体石块,有点像石碑。我能看到上面似乎有四个字,有股力量在驱使着我要去看清石碑上的字,可当我努力的希望去看清时,一阵剧痛袭来!我忍不住蜷缩着身子,醒了过来。
剧痛的来源是大脑,以至于我忽略了饥饿。光芒果然又一次出现!疼痛使我用力的撕扯着手里的中山装,也让我想起了自己的最后一搏!
强忍着痛苦,我把中山装盖住头顶。我已经没多少力气,甚至很难感受到四肢。我摸到了水果,毫不犹豫的吃了下去。我又听到了呢喃声,这次是无比清晰的叫着张望二字,我仿佛被注入了力量,这次我一定要出去!
终于,我到了光芒的源头,我感到那是一个不规则的洞,曲折的通向上方,我不理解为什么之前没有发现这个洞口。
我要趁着外边的人还没关上出口之前爬上去!我发现洞的边缘有许多突出的土石很好借力,我甚至开始嘲笑把我关在这里的人的愚蠢了!
慢慢的又有花瓣落在了我的脖子上,还有水珠。越往上爬越能感到土壤的潮湿,我有预感就要接近地面了!
我又想起了那个奇怪的梦,此时我似乎被分成了两份思维,一份在做梦,一份在指挥身体向上爬!
我感到光芒已经达到了一个顶点,梦境也到了最后关头,我碰到地面了!我的两份思维又并在一起了。
人在涉及生命的时候总是能爆发出潜能!我借力往上一撑,坐在了洞口的边缘,雨水更加密集的打在我身上,我高兴极了!
当光芒不再聚焦而是分散开来,我渐渐感觉可以睁开眼睛了。我把中山装从头上拿下,眼睛下意识的还是被刺激了一下,但是很快的我就适应了。我尝试着把眼睛睁开一条缝,接着我边快速眨眼边把精神聚在眼上来观看这久违的世界。
首先我意识到现在竟然是晚上!接着我猛地紧张起来,我不知道抓我的那人是不是还在这里。我只好继续坐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我的头上已经分泌出一层密集的汗珠,在被雨水不断冲刷着。
我听到四处似乎只有雨声和阵阵的青蛙叫声。又过了一会,仍然没有别的动静。我不由得松了口气,那人真是愚蠢!就这样让我自逃脱了?我开始怀着轻松的心情看着眼前的一切。渐渐的我发现这里似乎有些似曾相识!似乎在哪里见过,梦里最后一个画面不就是这里吗?石碑!
我左右四顾发现身后不远处有块石头,我站起来向那边靠近,竟然真的是个石碑,石碑上也正好是四个字。我揉揉眼,期待得看向那四个字,我看到上面写着:张望之墓。还没等我意识过来,我突然身上的力气被抽空似的晕了过去…
当我醒来时,我已经被困在这里很久很久了,久到我已经失去了时间的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