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2018年,读书笔记写得断断续续,大抵与心性不宁有关。
周末再进林州石板岩。这是让我心生欢喜的地方,曾经与友人贾君同往,借宿农家。那时山里客栈还不似今日商业味道浓重,标准间只需50元人民币一晚。
农家人朴质好客,我生性嗜辣,吃不惯山里清淡,向主人提出自下厨房烧菜,主人乐得清闲,便由着我。于是买来土鸡一只,剁成小块,以白酒腌制片刻,又大肆备好姜蒜辣椒作料,以大火热油激发内涵味道,再将鸡块倒入锅中翻炒,加入热水闷炖半小时,一大盘浓郁香辣的火爆鸡块便大功告成。
贾君早已备好啤酒,由客栈出门,下了堤坝便是河滩,有山泉水至山中流下,虽是盛夏时节依旧清凉。将整捆啤酒置于溪流天然冰镇,以岸石为桌放置大盆辣子鸡,相对坐饮,此时暮色苍茫,远山如黛,四下寂静无声,唯有耳边溪流潺潺,但觉心中无物无我,快活如神仙。
酒畅人欢,直饮到夜色浓重昏昏欲睡,叫店家来收了碗筷,脚下踉踉跄跄,身子摇摇晃晃,踩着碎石摸黑回到客栈,倒头便睡。
次日清晨,被山里鸟儿鸣叫唤醒,窗外已是大亮。
沿河滩踏石过河,对岸便是石板岩村。之所以称之为石板岩,是因其山石层层叠加,厚薄均匀且面积很大,山里缺少盖房材料,先民便就地取材,整幢房屋从地基到墙壁,从栋梁到瓦片,全部由石头建成,尤其是以整块石片做瓦,坚固耐用,历经百年而不朽,成为中国民居一大独特景观。
村庄房屋依山而建,层层叠叠蜿蜒向上,脚下道路旁便是人家屋顶,袅袅炊烟自脚下升起,混杂着牲畜粪便和植物发酵腐败气息,让人仿佛回到童年故乡。
村里少见人烟,山里贫穷,青壮年受不得清苦纷纷去城市打工谋生,剩下老弱病残守着村落。因此许多房屋多年闲置,围墙倾倒,木质的门楣腐朽,院落里野草丛生,黑洞洞的窗户里不知隐藏着多年陈年往事,让人不敢近前观看。虽然闲置,房屋却异常坚固。贾君是画家,对山村尤其偏爱,见到齐整整四合院落荒废,心中不忍,想租下院子做私人画室。其实我们生在城市,一年到头疲于奔忙营生,哪里有闲暇到偏远山里来作画写生,不过是一个梦想罢了。
此次再去,石板岩镇东岸村庄早已推倒重建,一幢幢造型别致的三四层客栈林立,那些原生态的石板房屋消失殆尽,村庄里人声鼎沸,有游人,也有来山中写生的艺术系学生。热闹是热闹了,很多以往出了大山的人回来,办起农家乐走上致富路,但那记忆中的石板岩村,却消失在喧腾的人声里。
路途中,给贾君发去信息,告诉他我最近看了一部电影《喊山》,取景于山西,也是太行山脉,与石板岩相似,我叫他寻了看看。第二日他回复我已经看过了,觉得格调一般,又给我推荐了另外两部相同题材的电影。我回复,那部电影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眼熟的情景,让我想起与他在山里曾经度过的时光。
其实我是想说,约他再度故地重游,但到了石板岩,这个念头便打消了,因为我已经找不到熟悉的曾经。
一切都在变化,唯一的不变就是一切都在飞快地变化。
今夜的濮阳暴雨滂沱,我在雨声中静坐吸烟,仿佛置身于那夜石板岩的雨。雨还是那场雨,我却不再是曾经的我,千年前的山和雨就是如此,山因雨的滋润而葱茏,雨因山的厚重而汇聚。我在石板岩与千年前的那场雨不约而至,那今夜的这场雨又来自哪里?
写下这些文字,算是为了纪念那一场千年前的夜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