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记得以前的那口井吗?没有水的井,很深,很深,深不见底。我总是喜欢待在下面,下面一片漆黑,一切都是黑色的,我自己也是黑色的,连空气都是黑色的,眼睛里只有黑色。
据说,黑色的眼睛就是用来凝视这黑暗的。所以我经常到井下面去,凝视这黑暗。如果有井盖的话,那就更完美,盖上井盖,那可是一点亮光都没有了。不然的话,碰到有阳光的正午,还是有一丝丝光线落进来,这时候的黑暗就显得不纯粹了。
置身于那种黑暗之中,仿佛自己消失了,事实上,真的是消失了,我很喜欢这种消失了的感觉。
这几天,我一直在找那口井,可是怎么也找不到了。前篇文章我表述过这个问题,我试着去寻找的时侯,被前面一堵墙挡住了。那墙还是白色的,特别刺眼。我那黑色的眼睛根本就适应不了,总不能用眼白去看东西,只好放弃继续寻找。
此刻,我有种预感,也许能找到,所以尝试再找一次。可是当我走出房子,简直失望透顶。虽然已经看不到那堵墙了,但是远处灯火通明,忽闪忽闪的灯光的刺眼程度不逊于那刺眼的白墙。看了以后,直接就眼盲了,要好长时间才能适应过来。此时,甚至连地上的路都看不见,我如何能去寻找那地下的井。
那微不足道的自我意识啊,面对这茫然的世界,就像浩瀚大海的小船,即使风平浪静,也找不到彼岸的方向。我又怎么能知道我为什么会失去那口井呢?
但我希望这只是暂时的,我能确定,我有一个信念,只要坚持继续寻找,一定能找回那口井。它一直都在,只是我自己把自己搞丢了。
即使那灯光如此刺眼,我还是决定出去走走。这夜色给人一种迷离感,路边的树,不是白天的树,也不是我想象中的树。树也迷离了。为了保持清醒,我故意加重脚步的力度,可是这夜的颜色也变得更加粘稠,我踩在粘稠的空气里,我的脚变得很沉很沉。我停了下来,发现我已陷入了泥潭。
在外面的夜里,眼睛是尴尬的。哪里有纯粹的黑色,朦胧感是夜给眼睛的暧昧,多少眼睛被这暧昧迷惑,忘记了自己真正的颜色。昏暗,灰暗;昏亮,灰亮。这些是什么颜色?这尴尬的夜,尴尬的颜色,尴尬的人。
我为什么那么喜欢纯洁的黑色?我忽然问自己,就像别人问我一样的自然。所以,我没法像回答别人一样回答自己。因为我自己知道,那答案说出来连自己都不可能会相信的。那纯洁的黑色就是黑暗,纯粹的,通透的。没有人思考过,想象过,或到过那至暗之地。甚至连幻想都没有过。所以这样的答案对其他人来说也就不重要了。
我跨过那尴尬的夜色,索性回到灯火通明,回到家,洗洗睡。我知道还有一种方式可以去寻找那口井,那就是梦。但不会有太多的寄托,心知肚明,梦根本不受自己控制。
那个梦里的自己,就是混蛋,从来不按常规出牌。总是用隐喻来暗示它想要的一切,从来不和你面对面交流,简直就是一个隐者神龟。所以,也不去在意它了,就随梦而为吧,说不定会有奇迹呢。
我躺在床上,闭上眼睛。突然有一种下坠感,多么意外的惊喜,我竟然就这样掉到了井里了。我努力闭着眼睛,不让眼睛睁开,就怕一睁开,又失去那口井。
闭着,闭着,我又彻底的进入的无边的黑暗,就像无边的宇宙,和无尽的时间。我飞了起来,消散在黑暗之中。
梦开始了,梦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