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12月2日—2019年12月8日)
1
过去一周,凡睛天,在单位用过午餐后至下午上班前的半小时,都紧赶慢赶去室外,跟阳光耳鬓厮磨一场,攒下的能量至少可管一天。
若每天都确保有这样的时辰,这个冬天我该算是富翁了。
想起小时候,老家村子里的房子各种朝向,冬日里我常扛着小板凳随阳光辗转去邻居家院子,有时顺带写作业,有时啥也不干,就在太阳底下心满意足地呆着。
2
周四和同事去巡线,走山坡,过田野,穿村庄,一路冬色,还有暖阳。
多年来在内心潜滋暗长的念头又喷薄了——
余生,所有的冬季,我都想随意在田野里晃悠,酣畅淋漓地晒太阳。
3
在上下班的地铁上重温欧阳修《醉翁亭记》。其中关于山景的描述:“野芳发而幽香,佳木秀而繁荫,风霜高洁,水落而石出者,山间之四时也。”
这段话貌似也适用人的一生。从芬芳清香的少年,风华正茂的青年,渐淡渐寒的中年,直至参透世事、沉淀安静的老年。文中“苍颜白发”的醉翁,亦醉亦乐,颓然忽人群中,而一切了然于心。
无独有偶,苏轼在《后赤壁赋》中也有类似的描写:“江流有声,断岸千尺,山高月小,水落石出”,全然不同于《前赤壁赋》里极尽渲染让人有遗世独立羽化登仙之感的缥缈月色。可见其前后截然不同的心境。
我揣想,关于水落石出,必定要经历足够的时间和世事才能看到,但也并非所有人在经历了时间与世事以后必然都会抵达。这世上很多人可能终其一生都与水落石出无缘。那样的安静与透彻,是远比繁树千花更辽阔丰富的存在。
4
还是和时间有关。我们常以为谁就是怎样的人,一直就那样,也是因为未经历足够长久的时间。足够久的时间会让我们看到一个人的另一面,或许是更柔软美好的一面,亦或相反。
时间也会让我们遇到另一个自己,也许更颓废,也许更平和,或者其他,但应该都更接近我们的本性。
5
大概,生命的历程,就是不断意识到自身局限的过程。
曾以为人生有无限可能,以为自己有无限潜能,然后义无反顾往前冲。
终于,知道,一个人一生中能做的事其实很有限,那些边界如此清晰地摆在那里。
所以,努力去做想做且能做之事。
6
周六,艳阳高照,午后跟婆婆和二姐去太湖边的地里拔菜。
途中,二姐指着不远处一片空地,说那就是拆迁前她家房子的位置。我是一点也看不出方位了,这块土地上的变化实在太大。但我记得早年乘着小船去二姐家走亲戚,记得后来在她家老屋楼上我拍了冬日暖阳下的“五朵金花”(文捷、晨晨、妮妮、奇奇和咱丫),记得再后来在她家新楼前喝茶吃瓜子......
仿佛就在眼前,却已隔了那么长远的时光。所谓光阴似箭,这就是了。
而这“似箭”,让我在这么暖的太阳底下了生出了悲伤。
但我旋即又被太阳给治愈了。我们在地里拔了好一会儿菜,装了整整一蛇皮袋。有小青菜,细长的白皮萝卜,半截红半截白的小个子萝卜,都是婆婆种的。往回走时,我感觉身上和脸上都被太阳晒得发烫了,那个爽。
之后,又和婆婆在屋前的地里拔了了一些大青菜和芥菜。
7
周日,还是大晴。
我妈长凤一早就在阳台上晒满了菜——昨日我们从婆婆家带来的那些个青菜和芥菜。
长凤自个种的小青菜和大蒜也更像样了。
猫大嘴凑近那些盆啊菜啊架啊之类又抓又闻,兴味盎然。
有菜有猫有阳光的阳台显得那么喜气洋洋。
8
而我又在想前几日巡线途中的事了。
那天经过某村庄时我走进一个院子和女主人聊了天。我说你家院子好大啊。她说也不算太大啦。诸如此类。而我心里其实一直在想——
假如我居住在乡间,假如我家屋前有一个院子,或者没有院子也没关系,附近有田野山坡就行,假如我可以随时在冬天的晨光或暖阳里去田野山坡走一走,去看看那些枯了的草和依然绿着甚至更有生机的野草或秧苗,假如还能看到清晨草叶上的霜和黄昏山岗上的夕阳,我一定会更快活的,一定会觉得人生更有意思。
9
鲁米说,顺应那股强大力量,做自己喜欢的事,它不会将你引入歧途。
木心说,生命就是时时刻刻不知如何是好。
而我的同事兔老哥则在发朋友圈:这么好天气,晾晒好衣物,把自己也搬出去晒一下。
Ok,那这会,我也先去把自己晒暖了再说。
注:图2、图10、图11由圈吉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