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不在光速之外

站在这个土山上,从顶上看下去,从最细腻绵密的黄土粉到颗粒逐渐变大的小土块依次秩序等级地排列着,而那些最大的不规则的土块则滚到了这个小土山的山脚下。这个小土山位于这个小村落里唯一的一处工业设施烧砖厂。这些土从四周的耕地里用推土机装到了拖拉机上,然后一车一车运到了这里。工人都是从本地的村里雇来的壮劳力,每天二十块钱,从推土到脚踩和泥再到把活好的黄泥放进土制的生产线上生产出一块块的丕砖,而后这些丕砖在旷野里晾晒着,雨天盖上篷布,晴天再揭开,一直等到晒得干透了。工人们再用推车推到砖窑里面一块一块的码好,中间放上煤炭,一直把整个窑里塞得满满的,最后再用黄泥和废砖块把窑口封死,一把火烧一天,而后开了窑降温,再搬出来的时候就是一块块的红砖了。

这一切日复一日的发生着,厂里的工人走了来来了走,一车一车的红砖从这里运走,周边村民的瓦房都是用这里的砖盖起来的。人们夸赞着这里的红砖质量顶顶得好,人们也眼红于这砖厂的主人赚了许多的钱,盖起来村里第一座小洋楼,一切都是日复一日的发生着。

多年以后,终于砖厂被关停了,小洋楼也被寻仇的人用炸药炸了一个洞,场主的儿子也不知为什么几年后竟自己喝药寻了短见。于是日复一日的一切又从平静回到了平静。

这一切也许有人看着也许也没有人真的留意看过,我想再过几年,也许这些事件里的主人公可能都要离开这个世界了,连着那些见证者们,大概也都要离开了,于是最终无人知晓这里发生的一切。

然而,说是无人知晓,可这里又发生了什么呢?

那一车车的黄土从西边的田野里挖了出来,运到了东边的砖厂里,塑成了形烧红了,变成了村民的房屋。可等到那些房子的主人死去了,又或者要推倒盖了新的房子,那些残砖废土又要回归于荒野。

所以究竟这里发生了什么呢,只是一些土的搬运么?只是这些土的搬运竟然惹来了仇视么,还被人炸了房子,竟至于最后的结局是家破人亡。

这一切在墙角里晒太阳的老太太们的嘴里大概是一种善恶终有报的故事。

于是很有趣,我总想多思考一会,为何会有什么善恶终有报呢?这么说,就好像在某个角落里有一个忠实的记录者用一种机器记录着,忠实的记录着每一个人的所作所为,从他们早晨一睁眼,到他们白日里的一切所作所为,无论是旁人看的见的看不见的,都记了下来,最后一一的给出最终的归宿和结果。

然而这位记录者在哪里躲藏着呢?如今人们已经望穿了900亿光年,回看了138亿年的漫长岁月,除了看到一些仍旧无法确信究竟是什么的奇怪粒子和产生了一些光怪陆离的想法以外,一无所获。

即使我们放下那些关于谁记录着罪恶与善良的荒唐想法,我们也很难明白这里发生了什么。

一堆黄土从田野里运到了砖厂里烧成了砖,那些黄土里的亿万原子,仍然没有本质的变化,他们或许交换了一些能量,也或许紧紧地抱在一起生出了一些化学家们所说的新的物质,可一切也只是改变了形状,只要时机得当,那些被烧成砖块的原子们仍然复归到黄土的模样。即便盖成了房子,为砖厂的主人赚来了钱财,又最后因为这些钱财引来了那些无端的灾祸。可黄土最后仍然还是黄土。

人们试图解释着,这里发生的一切。比如从黄土被装到了车上,从西边的地里运到东边的砖厂里,要花费一些油钱,运土的拖拉机也要做一些折旧,开车的人也要吃饭,要养活自己的老婆孩子,况且他自己家里也想早早地盖上一套新房子,于是这拖拉机的司机只能和砖厂的主人说,我帮你拉一车土,你要付我一百块钱。

这土到了砖厂,又发生了什么呢。这里花钱雇来了工人把土烧成了砖,换成了钱。拿着钱向镇里花钱办了营业执照,还和村里的村长书记们作些人情往来的安抚工作使他们闭了嘴,当然有了钱还引来了别人的羡慕与仇恨,最后有了小洋楼和墙壁上被炸开的一个洞。

可无论怎么解释,黄土还是黄土,一切还是归于平静。既没有发现什么神秘的记录者,也没有真的让人明白究竟在这些岁月里发生了什么。

人们望穿了138亿年的时光,跨越了900亿光年的宇宙,找到了那些藏匿在隐蔽角落里的量子,甚至最聪明的一些人还做了更多的创造,可仍然不能让人明白这里发生了什么。以至于只能让人像一个幼稚的孩子一样只能勉强拙劣的记录着。

似乎从一抹黄土被挖出到重新归于一抹黄土,一切的发生都是在自动地循环着。若是天不下雨地不刮风,大约也不需要房子了吧,那么自然也不需要红砖了吧。若是这黄土里自然生长的不是野草而是那饱满的庄稼,想必这黄土也不必被挖出烧成了红砖了吧。有太多的若是可以若是了,每一个若是里,似乎都有些欠缺,而这些欠缺更像是900亿光年以外那还没被望穿的忠实记录者。只不过它们在这黄土里显现时却不是记录着,而只是悄悄的不给予人们足够而使他们满足,只是让人们争抢眼红嫉妒着,仿佛这些争抢眼红和嫉妒,正是眼前这些藏在黄土里的坏东西所期盼着发生的。

于是我说,神不在光速之外,而人类的一切只在那一抹黄土里藏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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