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秦川遗忘的，你还记得。那晚，模样像吴雩的心理咨询师补充了很多事情，都是关於夏萱的。她说，夏萱每次咨询都穿着黑色衣服，说想和世界融为一体。她的意思是世界是黑暗的，所以通身黑色是和世界融合。她不知道夏萱说的是哪个世界，能确定的是夏萱心里充塞着弥久不散的黑暗。她说要和世界融合，实际是和自己的心灵融合。她还说，她很可怜夏萱，夏萱内心是分裂的。她既想听父母的话，为家族荣誉，找个门当户对的人嫁了；又想那个人是秦川，因为嫁给秦川——她最爱的人——是她毕生愿望。总结来说，她的愿望和父母的愿望冲突，是内心冲突，而不是外在形式的压力。即使她的父母最后屈从她的愿望，放她去找秦川，她还是化解不掉内心的冲突。怎么说呢？该说她太孝顺，已经将父母的想法内化成自我的愿望，或者是自我。她原本的自我——嫁给秦川，那个她最爱的人——和父母想法内化而来的自我在她内心纠缠不休，将她的生命全部消耗。

还有些是秦川厌烦，不想听到的内容，你却听到了，虽然你也不想听。模样像吴雩的心理咨询师说，夏萱可能已经结束了她的生命——秦川厌烦听到的事情。夏萱在遗嘱中说，她想到某处，能够让她放松、欢乐的地方。她离开时，穿着白色衣服，模样像吴雩的心理咨询师回忆道。她不知道吴雩时怎么离开的，因为听到这种事情，她也很厌烦。哪个心理咨询师希望自己的来访者在咨询期间出事，这是最大的伤害。她情绪有些激动，把每个字都说得很重。你能理解她，就像能理解秦川那样。你觉得她的模样的确像吴雩，她不承认罢了。后来，她承认这件事，也说明为什么要拒绝承认自己模样像吴雩的理由。在秦川做心理咨询的过程中，他叙述故事时，一直强调有两个没完成的愿望：其一，希望吴雩掴他巴掌；其二，希望吴雩和他做爱。掴他巴掌这种事情，模样像吴雩的心理咨询师可以帮他完成，并且义不容辞；但和他做爱这种事情，不是说做就能做的，她虽然有些可怜——这个被愿望折磨得痛不欲生——的来访者，但和他做爱——完成他的愿望——教她陷入深深的犹豫。你知道她怎么想的，她想，她只是模样像吴雩，不是真正的吴雩。完成秦川的愿望——和他做爱——应该是真吴雩义不容辞做的事情。

你知道的事情，不止於此。你知道，模样像吴雩的心理咨询师来找秦川前，就打算和他做爱了，不过不是为完成秦川想和吴雩做爱的愿望。她打算和他做爱，仅代表她自己，和任何人都没关系。路上，海城边缘吹来温热的季风，温柔抚着她的脸颊，她认为那是秦川在吻她。她必须这么想，给自己留些时间适应打算和他做爱的想法。怎么会到这种地步呢？她微笑着问自己。你知道，关於和秦川——她的来访者——做爱，她始终无法接受，即使到了非做不可的地步，她也要事先说明——她不是吴雩，而是她自己——在和他的来访者秦川做爱。这点，你也能理解，女人总是很计较名分这个东西。

相比而言，秦川不在乎这些。他不在乎以何种名分和模样像吴雩的心理咨询师做爱，如果过分在乎，会失去很多应该得到的乐趣。你知道他的想法，多多少少有些卑微的成分。在模样像吴雩的心理咨询师打算和秦川做爱的故事里，有些你始终琢磨不透的事情。模样像吴雩的心理咨询师为什么打算和秦川做爱，这始终是个难题。按照模样像吴雩的心理咨询师的想法，她是在心理咨询过程中逐渐爱上他的。她说这点时，表情严肃，显得很郑重，像法官宣判判决书似的。她说，你要知道，人都是有恻隐心的。谁看到像你这样可怜的人，都会失去理性，忍不住去安慰的。她还说，也就是这份恻隐心害得她逐渐爱上他的。说起来，这是个很不幸的事情。这是模样像吴雩的心理咨询师对她和秦川的关系下的结论。她像爱自己孩子般，爱上了秦川，这是种罪孽的心态。说不定，她会落得和夏萱同样下场，说不定比她还要惨痛。秦川很满意模样像吴雩的心理咨询师说的话，除了最后那句预想。他是这么想的，总不能爱上他的每个女人下场都悲惨，如此他就再也没被爱的理由了。你觉得秦川始终是个混蛋，他竟然在模样像吴雩的心理咨询师说罢话，立刻要求说，做爱吧！既然你有那打算。话音刚落，模样像吴雩的心理咨询师又狠狠掴了他几巴掌。在你看来，秦川实属活该。模样像吴雩的心理咨询师除去身上的衣服，躺在光溜溜的凉席上和他做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