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乘坐大巴来到舍夫沙万,满眼被铺进了整砌洁净的蓝色,一路上又不断地被五彩缤纷的耳饰和围巾吸引。晚餐吃了中餐,塞了三碗米饭,尚且觉得饱了,可觉得胃里还有地方继续塞食物,看着路旁隔几米就有售的糕点却缺乏一丁点的兴致。旅行到这里,竟然对英国涌上了某种程度上的思念,这种思念绝绝对对不带有任何深刻或是诗性的意味,只是怀念那里通畅的WIFI,一如既往的热水,拿出钥匙一开便可获得的软床,说到底是怀念那种规律安稳的生活状态。才才不到十天,便忍受不了舟车劳顿,瞬间明白了绝大多数人为什么崇尚安稳,也明白了自身在这种安稳面前所有的焦灼却无法逃避。我们还不是一样么,人呐。
一直没有写过真正意义上的游记,原谅我,旅行并不能让我产生真切的感怀,很多坏掉的事情并不能通过旅行去解决,我无法感动,无法感到被治愈,无法体会到对于一个地方有言真意切的欣赏,无法拥有像有些人那样对于旅行有着英雄般的神投意和。更多的时候,我都远远的打量着一个陌生的地方,他好一点的时候我就内心觉得他是个好人,他有一丁点不符合我心意了我就立马内心与他翻脸但表面还要维持友好。我们之间的信任也就到此为止。可作为一个20啷铛岁,有野心的姑娘,希望多走一些地方,不知是虚荣,还是真的崇尚自由,大概都有,但总感觉更多的时候,旅行是盖茨比家里一场场言笑晏晏的聚会,主题恢宏,散去以后没有谁记得别的谁。但是20啷铛岁的姑娘是不肯承认这生命中央的虚空,她要装模作样的记录,哪怕留住的是年轻日子里的浅薄,也挺好。
决意要来摩洛哥还是因为三毛,纵使她是无数人的英雄,我也觉得这样俗气一把无关紧要。我就想知道,她从沙漠里捡回一个骆驼头骨作为家里的装饰品,那样的沙漠什么样子,那样的家又会什么样子?飞机降落在卡萨布兰卡的时候,我就感到了这个地方与我之前去过的任何地方都不一样。这里人的神情属于我小时候对一些人的记忆,这种神情不可描述,贫穷中带着勇敢,勇敢中又带着安详,安详里又掺杂着狡黠。又或许他们的神情本来没有这样的丰富,都是因为我见惯了处于高度文明国家中的脸,于是一时间杂念横生。可是认真讲话,他们的神情唤回了我小时候在农村姥姥家里一些似有似无的记忆,总觉得摩洛哥的男人像小时候在农村过年,焦黄的灯光下被肮脏的墙上贴的关公挂历映红脸的男人们,他们一口黄牙,吃肉吧唧嘴巴,吸一口烟的时候脸上带着那种愚昧的无畏感。没错,就是对于这种无畏感的记忆又在摩洛哥男人的脸上重现,这种无畏只有贫穷的地方才具备,比如中国十几年前的农村,比如此时此刻的摩洛哥,而贫穷在当下这个语境又非贬义词,它与怜悯,文明,匮乏通通无关,它像一颗自顾自盛开的大葵花,无知又骄傲。
在马尔喀什机场的海关,登录我入境信息的摩洛哥当地官员就带着这种骄傲的神情,他在准备登录我信息之前突然从口兜里拿出了两颗黑色的大枣(后来知道那是当地的椰果),往嘴里送进去了一颗后一边悠闲地嚼着一边翻我的护照,看到我惊诧的表情后马上给了我另外一颗,用当地语言示意我别客气。看我吃了一小口后开心地笑了。再回想从前在美国以及英国入境的海关,深觉这个国土没有前者的文明发达,可这种落后又让我感到一种丑陋的亲切。我感觉怪怪的,却又很开心,就像小时候过年,一边厌恶着那些男人们在饭桌上的肮脏不雅,一边又被他们讲的笑话深深地感染。
到了取行李的地方,我气定神闲的在转盘面前等着我红色的行李箱,我去过那么多城市和国家,从未遇到过行李没有如期赴约的现象。我想不出行李丢失的理由,直到它真正的发生在我身上,在马尔喀什这个鬼地方。我已经开始在内心咒骂这个地方了,我说过他如果有一点惹我不开心,我就会内心跟他立马翻脸。同一航班来自阿姆斯特丹的先生女士们就平静的许多,即使他们的行李也莫名不见,可他们依旧保持着同样的姿势在等待,只有一位双腿纤长的女人跟我一样不耐烦,嘴里骂着:fucker,我倒是觉得她很酷,我喜欢人在遇到困难的时候流露出自然的情感反应,我喜欢能够对不满的现象进行埋怨的人,毕竟去他妈的优雅,老子都那么的不开心了,优雅真的难以为继。另外一个来自土耳其的短发女人看到我如此不耐烦,问我多大年龄,暗暗嘲讽我过于年轻不懂得处理不可控事件,于是我在内心将fuck重复了好几遍,尤其是这种自以为是的成熟。
不幸的是,行李在初到摩洛哥的第一晚就丢失了,专管行李丢失的工作人员向我们保证明天行李便会送到,我尚且相信了他,他的办公室简陋,负责行李处理只有他一个人,很像某个乡镇政府的行政人员,告诉我们行李送到了,便会邮件通知我们。这个时候接机的人已经在机场外等了我们两个小时,当我们出去的时候,他还在举着写有:Tengyue的牌子,没有丝毫不耐烦,他劝慰我们说这种行李丢失事件在摩洛哥经常发生。我开始怀念发达的国家,甚至来讲,中国已经算是发达的国家,除了大多数服务人员总是一副活见鬼的模样,我们的机场从来不会只有一位工作人员处理行李丢失事件,虽然这意味着当在中国行李丢失了我们即便面临多个活见鬼的面孔也仍然可能找不到行李。
司机把我们送到位于马儿喀什市中心的当地民宿,穿着黑色羽绒服的房东正在路边等着接应我们。我吸了一口气,选择相信这个高高瘦瘦,看起来面色阴郁的房东,因为相信他是唯一的选择,凌晨一点多钟,行李箱又丢失,又渴又困,周围城市景观满眼落败,落败这个形容词不准确,这个城市明明就从来没有蓬勃过啊!房东带着我和同伴绕过迷宫一样的小巷,白天的小巷里尽是贩卖五颜六色商品的小商贩,夜里出奇的安静,到处写着不同Riad(当地民宿的统称)的名字,还有股挥之不去的尿骚味。我不断的跟房东讲话,生怕他突然脸色大变,拿出凶器将我和同伴杀死在这个逼仄的小巷里。后来发觉,房东并不会说英语,时不时朝我笑表示他的无害,不光是他,摩洛哥的大多数人会讲西语,法语,阿拉伯语,偏偏不会讲英语,在这里我只能一个个单词的往外蹦,慌乱了还要用手比划,这个经历也是意味深长,好像在讽刺我精心学了这么多年的英语,在不同的英语国家生活学习过,此时却彻底泄了气。
绕了弯弯曲曲好几道的小巷后终于到达了我们预定的Riad。刚进门的时候,房东把我们带到了类似他们办公的区域,本想按照正常的酒店入住程序check in,谁知房东进了一道小门,当我们还在猜想他要干嘛的时候,门里面响起了哗哗的撒尿声。顿时觉得啼笑皆非,啊,这个叫做摩洛哥的鬼地方呐。
没有正常的酒店check in程序,英语在这里并不通达,不怎么体面的当地居民,见过各式各样的城市和小镇风貌,唯独没见过如此这般。但还是觉得心存感激,英国的绿草如茵,克制的阳光始终让我觉得做作难堪,倒不如这样干脆利落的贫穷落后,如同掰动五指,立马发出咔咔的骨节松动声音,老子就这样,又怎样?
可是,行李什么时候才能到呢?
【To Be Continue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