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二早上05:10，晓明从梦中醒来。梦里，他见着了她。她坐在小桥的桥头，脸上带着晓明喜欢的微笑。但是她认不出他，也没搭理他。听路过的人说，她是一个好女生，此时等着别人来向她求婚，路人不断地重复，一个好女生要出嫁了，一个好女生要出嫁了……晓明也想等着看看是谁来求婚，但是梦境一转，他身处悬崖之上，又像是孤单地行走在潮湿的丛林之间。毒蛇缓缓盘旋在树枝上，冲着晓明吐信。

晓明脑袋昏昏沉沉，眼睛酸痛，胃内积累了大量的胃酸，使他感觉很难受。

他很渴，到冰箱找了一瓶凉水。喝进嘴里，冰冷刺痛了他的牙齿。假如将水就这么喝下去，一定很伤胃。晓明将水含在嘴里，等暖和一些，再吞进肚子。

他还想再睡一会，但是躺下后，脑袋却异常清醒。他强制闭上眼睛，发现除了眼睛酸痛之外，根本对入眠毫无作用，明明站起来头是那么昏昏沉沉。

靠在木椅上，他又进入获得性老年痴呆症的症状。除了内心烦闷之外，脑袋不像刚才那般疼痛。

一坐就是两个小时。真是难以想象，他就是这么假死一般的坐着。时间已经是07:16，以往，大约在6:50左右，她会发来消息“：早”。

他回复“：琴子老师早上好啊，吃早饭了没有？”

她回“：刚起床，正打算去学校。”

他回“：恩，一定要记得吃早饭。”

虽然她从没有出现在他眼前，向他打招呼问候。但此时，他却更加怀念这种文字的问候。

浑身关节酸痛无比，他吃力地抵抗着疼痛。刷牙，洗脸，然后穿上衣服，换好鞋子，便出门了。

室友此时还在熟睡。

他穿过马路，等待，再穿过马路，穿过卖早餐的小铺，然后从公司的食堂穿过。折回到食堂，要了一碗黑米粥，一个黄馒头，便来到办公室。

办公室的人很少，卫生间对面的展示板，已经换成新的宣传海报。

“向浪费宣战！”

海报罗列了好几种浪费，晓明粗略看了一眼，降成本果然在其中。

降成本听上去很高大上，其实内部充满毫无人性的压榨。一家企业，技术尚未成熟精进，却能摸索出降成本的道路，里面的水分可想而知。晓明觉得这不是某家企业的毛病，而且整个行业的通病。同事开玩笑说公司每次降成本，便会死掉几家供应商。供应商的老板日子不好过，供应商员工的日子更不好过。技术水平一般的供应商员工，非常羡慕在主机厂当技术员。

“但是只要有了家室，也不需要羡慕别人。过好自己就可以。”心态好的供应商员工说，眼神坚毅不做作。

晓明羡慕有这种心态的人，他自己就属于那种内心要强，实质没有多大本事的人。这样的人活得很累。

他坐在办公椅上胡思乱想，不定时查看一下手机，企望她能发来一则消息，哪怕是发错了也没关系。

上午似乎依然无事，他决定先修改一下一位高人留下的标准。此人外表干净阳光，带上眼睛，浑身散步出浓厚的知识分子气息。他聪明上进，脑袋思路出奇清晰，年轻虽然还不能称有为，但已经到了好几人劝说他离开这里的程度。倘若在这里，再过一年半载，泯然众人矣。于是他出洋求学去了。晓明感叹“：年轻就好，年轻人还这般刻苦真不多。离开这个地方好，这里的气候不搭。有些人来了不食一粥一粟，也会无止境地发胖，脸部浮肿。好。”他将标准转给晓明，细细说明一番，便离开了。

晓明看了一遍标准，虽然不太看得进去，但是已经明白七八分。负责初审标准的同事说需要好好对照发布标准，这篇标准需要改的地方很多。于是这件事一拖就是半年，晓明到现在还看不出如此完美的标准什么地方需要改动。行文思路清晰，图文并茂，看似难解的地方一点就通，看似难以陈述的地方只用寥寥几句便说得清清楚楚。技术词汇解释并不是只是简单的复制粘贴，而是添加了自己的提炼与理解。真是一篇佳作，晓明苦笑，心想“：这真是改动比创作还要难的系列。”

看了将近半个小时，晓明赌气改动了一些，然后又Ctrl+Z撤销，最后撒手不管，点击“X”完事。

于是他又打开自己维护的小网站，首页刚刷新出来，他便关了。

“这种东西能称为网站吗？”

Boss还需要实现抢单，一人评价后就自动锁评，消息推送，邮件提醒等诸多功能。晓明当时口嗨答应下来，现在才发现一个都实现不了。网站好不容易熬到上线，就出现一天挂十次以上的情况。晓明坐在服务器前，满头大汗。最后找到重启治疗疑难杂症这幅灵药，于是他没事的时候干脆守在电脑旁，同时监测网站的接入ip，发现ip超过15个以上网站就会挂掉。他不得不群发消息说“：请大家没有任务的时候尽量不要进入网站，也不要将同一个网页多开，很占资源的。网站容易挂掉的问题我再找解决方法。”

后来终于解决了网站一天多挂的问题，目前保持一天一挂的水平。而且这个网站还是一个玄学，假如晓明对同事说现在一天一挂只是应用程序池的回收机制，他目前还没有找到解决的方法。那么这个网站便会持续几天出现一天两挂或者三挂的情况。吓得晓明不敢再多嘴。

晓明打开VS code,用土办法修改了一下首页的样式，添加了定位时间的功能。然后到后台生成首页，mmp，网站就挂了。

“网站出现故障，重启后再使用。不好意思。”

他坐在椅子上思索“：现在做个东西还真是难啊。”

本来他以为自己还可以凭借努力，转入it，拿高薪。但是遭受这个巨大的打击，他有些心灰意冷。本来年龄就不适合，现在技术也不适合。更何况他用的是行业遗老jq，写js的时候，也不考虑闭包等技术，满屏都是全局变量。

打开手机，他更是心灰意冷。看了一下他们之间的聊天记录，获得性老年痴呆症又有好转，内心酸楚。

技术群的消息他已经设置为“消息免打扰”，七八个技术公众号的消息都好几天没有查看。此时他又分析着微信的界面，感叹这看似不起眼的东西实现起来真是难。通信，数据展示，消息提醒与推送……联想到当年自己卡在ListView和RecyclerView那一关，真是丢人。微信首页数据展示应该就是ListView或者是RecyclerView的技术。但是如何显示图像，Id，实时更新未读消息数，显示最后的未读信息……想起来还真是难啊。最令他感到可怕的是，最挫的App，都有这些完善的功能。他当时怀疑是不是入行之后有一门速成的内功心法，所以知难而退，再加上Android已经饱和等其他诸多原因，他彻底放弃了Android。

“真是一事无成，一事无成，学东西最忌讳半途而废，你可是犯了大忌。真是一事无成，一事无成。”他苦笑。

“很久以前如果我们爱下去会怎样……”晓明的病犯了，他哼起歌来，已经忘记这是办公室。

“最后一次相信地久天长……”

“躺在你温暖手掌不需要想象……”

晓明目瞪口呆，他的一个小鲜肉同事，竟然给接上了。

邮件提醒有未读消息，上上周和他一起外出处理问题的同事，希望他再用不同的方式出一版报告。

“好的，下午下班前给你。”晓明回复。

这个问题，来来回回，他已经出了不下十份报告。晓明觉得这其中一定大有问题，不是他的问题就是同事的问题，而不是问题的问题。

接下来的时间，便是等待饭点。一个小时前，他已经将她移除聊天展示列。晓明知道她不会再发消息过来了。按时间的推算，事情的发展来说，规律就是这样的，渐渐减少以至于寂寥无声。

“以后的路，就要一个人走了。”晓明内心泛起酸楚。

朋友圈也没有她的消息。他甚至怀疑，她是不是已经不对他展示朋友圈，但是他懒得去确认这一切。

无聊地翻看桌面，散落着几份pdf文件。《python核心编程》，《这样学python》，《SPA技术》，无论能不能上路，他对计算机依然保持着一份淡淡的爱。学不成，不是他的智商问题，是他的性格问题。有时候，他更加喜欢将这些书当成小说来读。

今天，他觉得将鼠标移动到这些书的图标上都感到很费力。心中觉得鼠标移动的距离太长，鼠标移动时好像身负重担。这些都让他心烦意乱。眼看时间已经到11:30，到卫生间混一圈，便可以吃饭了。

“因为这些，我才会失去她吧。我太把生活当儿戏了。”他摇了摇头，迎面而来的同事十分纳闷地将他自己环视一周，他还以为晓明在他身上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生活还是需要被安排，至少对于我来说是这样的。只可惜我浪费了大把的机会，大把的光阴。”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吃饭，填饱这皮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