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南历险记6(完结篇)——我还没做好变成狗的准备,转变物种的人生抉择来的实在突然

6.

出乎我的意料,密林中确实有个硕大的洞穴,可一眼望去,却没有任何出口。这下可要了我的命。不知道我现在返回去加入犬民的行列是否还来得及?如果这个时候才选择加入那必然要更加努力才行,我该咬老黄的哪里呢?脖子已经被小胡抢先一步占据,四肢也被各色犬民牢牢咬住,仿佛只有屁股还是空着的。老黄要真是只猪也就罢了,后座肉也挺香的,可他偏偏是个似猪一样的人,那就比猪还要恶心。况且我还没做好变成狗的准备,转变物种的人生抉择来的实在突然,我应该还是个人吧,应该是的。这可如何是好?

正当我左右为难之际,我瞥见在洞穴的一个角落堆放着一摞枯草,国王说这里是商议国事的地方,那就是会议室了,会议室堆些枯草有什么用?大臣们都是些犬类,饿了可不吃草。难道是为了掩盖些什么?不出所料,随着我拨开草垛,一个隐藏的洞口显现出来。这洞口明显要比我们来时所爬行的洞大出许多,我稍稍弯腰便可进入。犬神国存在这许多年却一直未被人们发现,想必通过常规途径是无法进入的,就我们来时所爬行洞穴的简易程度来看,那应该是条应急的临时通道。而根据守卫情况和洞穴大小来看,我料定面前这洞一定能够通向外面的另一条通道。退一步讲,即使这洞无法通到外边,我也无路可选,因为此时我已经听到吉娃娃国王在林外询问那个张二跑到哪里去了。事不宜迟,我一个健步冲进了洞穴。

跑进洞穴不久便听到了身后追赶的脚步声与喊叫声。我听出其中有小胡的声音,就在我身后不远处,他正率领着他的同族追杀我这个异类。他的声音仍是人声,可其中的感觉却毫无一点人味,原始、狂躁、专横....分明一只嗜血成性、唯我独尊的人兽。就在刚才,在晴朗的阳光下,他为了活命,撕开了老黄的脖子。现在的我对他来讲,无疑是向犬神国表明忠心的另一个绝佳机会,一旦我落入他的口中,恐怕死的会比老黄更加惨烈。

我不知道我正奔向哪里,前方一片黑暗,没有一丝光亮,但我知道,身后不远处就是死亡。我仿佛置身于一场噩梦之中,在无际的虚空中奔跑,祈求代表生命的光亮早些出现。我突发奇想,不知道人在濒死时会不会就是这样一种体验,只不过那时身后传来的应该是亲友们的痛哭,却不是现在这般....我不禁在心中痛骂自己,妈的,这都什么时候了,眼看自己就要成为犬民们的嘴下之鬼了,还在这里奇思妙想。

论速度,我是绝跑不过犬民的,好在这洞不是很宽,仅能容纳一人通行,小胡跑在追逐队伍的第一个,身后的犬民即使想跑的快也无处超车,这在无意中拖慢了犬民的速度。

我向前跑了大约四五分钟,前方仍然一片黑暗,后边犬民的吼叫声却越来越近了。之前我们进入犬国的隧道很小,因此我们爬行的速度也很慢,这次我是半猫着腰跑,速度快了很多,按照时间推断,应该不久就能看到出口,可是由于洞中漆黑一片,我并不知道其间有没有出现过什么岔口,更不知道自己是否已经误入了歧途,但现在已然管不了那么许多,只有没命地跑,怎么死也比被犬民活活咬死强。

随着时间的推移,我的体力在迅速下降,肺部仿佛被一双大手牢牢攥住,越攥越紧,大口吸入的空气还没来得及停留就一下都喷了出来。记得上学时曾听到什么双腿像灌了铅的比喻,当时不甚了解,双腿怎么会灌了铅,那到底是什么感觉,现在算是体验到了。何止是灌了铅,简直就是脚底抹了万能胶,脚抬起的一步比一步艰难。一阵悲痛袭上心头,我莫不是真要死在这黑漆漆的山洞中?就在我几乎要绝望之时,眼前出现了一个白色的点,那白色越来越大,是出口。(如你们所料,我没能壮烈牺牲,不然谁来给你们讲后边的精彩故事。)

我像一艘在黑暗的汹涌波涛中即将耗尽燃油的船,而那出口的白光无疑就是远处灯塔上代表希望的光芒,这光让我的燃料被瞬间加满,我甚至感觉自己跑的比刚才还要快。身后的小胡及犬民显然也发现了不远处的出口,加紧了脚步。

我犹如一支穿透标靶的箭一般,猛地冲出了洞穴。洞外显然不是我们之前被困的山谷,洞口右侧不远处的灌木与竹林有被碾压过的痕迹,想必是我们当初滚落山谷时造成的,而后方不远处的一条黑色山沟恐怕就是我们坠入山谷的裂口。我顺着左手的方向继续狂奔下去,刚没跑出多远我竟收获了意外之喜,我碰到了瘸驴兄。奶奶的,这家伙是怎么出来的,真乃神驴也,早知如此我就该乖乖陪在瘸驴兄身边,非进那鬼山洞作甚,也不至于有此一劫。

“瘸驴,快跑!!!”我顾不上与瘸驴兄叙旧,大喊一声便呼啸而过。神驴就是神驴,也不问我没命狂奔的缘由,撩开那三长一短的驴蹄,一颠一颠紧跟在我身后飞奔起来。

出了洞对我来说是有利有弊。一方面,终于回归了外面的正常世界,还碰到了挚友瘸驴兄。另一方面,犬民们还在后边紧紧追赶,没有了洞内空间的束缚,犬民们可以放开腿脚,我的速度怎么能抵过狗,迟早要被追上。

我边跑边盘算着该如何脱身,此时我神奇的大脑再次想出了绝妙的主意。只是这主意....但老话说得好,大难临头各自飞,谁要不飞谁吃亏。瘸驴兄,休怪!我瞅准机会,朝身边的瘸驴兄猛挥出一拳,正好打在他那晶莹剔透的大眼睛上,紧接着将身一沉,给瘸驴兄来了个扫堂腿。瘸驴兄虽是神驴,可对我的突然袭击也是毫无防备,一个趔趄翻倒在地。顾不上跟瘸驴兄说抱歉,我甩开腿继续向前逃命,心中暗想:瘸驴兄,安息吧!每年的今日我一定给你多烧些草。没几分钟,身后便传来了瘸驴兄撕心裂肺的惨叫。有了瘸驴兄的抵挡,我这回必定能够保住小命。想到这里,痛失瘸驴兄的眼泪还没来得及流出来,逃出生天的喜悦已经爬上了眉梢,我仿佛乐出了声,我这个聪明的卑鄙小人。

我边跑边望向身后,想要再看瘸驴兄最后一眼,怎料乐极生悲,只顾着扭头,却不料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了个正着。本想来个狗啃屎应付了事,没想到由于我奔跑的速度极快,这一下直接来了个腾空三百六十接转体两周半,身体犹如一个人肉风火轮,冲着旁边的山坡便滚了下去。我心中暗骂:娘的,有完没完,老子又不是唐僧取经,非得来个九九八十一难,人家唐僧还有三个徒弟一匹马呢。诶?不对,我有三个同事和一匹驴啊,而且都先我一步到了西天,难不成老子真是转世高僧走上了取经路?去他的吧,爱咋地咋地,这次掉进了猫神国老子就当一只猫,掉进了王八国老子就当一只王八。想到这里,我的心情反倒轻松起来,身体也跟着松泄了劲,四肢和头颅随着翻滚软塌塌的来回甩着,看上去像个死人。

我昏死在山沟里却最终成功获救要感谢瘸驴兄,他又救了我一命。瘸驴兄并没有起死回生,是瘸驴兄的主人。老头儿对瘸驴兄感情甚深,说好借驴三日,可到了时间不见瘸驴归来,因此进山来寻找,瘸驴没找到,倒在山沟里找到了我这个瘸驴兄的好兄弟。恰好单位多日与我们失去联系,也派出了救援队伍。我醒来时已躺在病房中,营养不良加轻微脑震荡让我昏睡了两日,身体倒没什么大碍。住院期间所长来探望了我两回,叮嘱我什么都不要想,安心养病。我看得出,所长虽然嘴上这么说,心中却不这么想,那欲言又止的样子傻子都看得出来,他想问:你们四个人怎么只剩你一个?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会昏死在山沟中?他们三个哪儿去了?你昏迷期间迷迷糊糊不停喊着狗、狗、狗,是什么意思?为了早日让所长安心,我一出院便回到了单位。所长见我回来上班,料想我已然痊愈,当即召集各路头头脑脑开了一个会,会议只有一个议题,听我解答他们所有的疑问。

我这个人是最诚实的,我一五一十把误入犬国、天珍大嗨、两人丧命、一人变狗讲了一遍。在座的人听完我的讲述个个面色诡异,没有丝毫惊奇,更没有半分悲痛,倒全是不屑与嘲笑。

“犬国?吃屎?变狗?张二,谁批准你出院的?马上给我回去,没有医生的允许不准随便出来。另外,我觉得应该让你的家人领你换一家医院再好好查一查。”所长脸上充满了责怪与同情,责怪是对医院,居然随随便便就让一个还没有完全康复的病人出院,尤其是脑子有毛病的病人,还跑到单位来,极不负责。同情是对我,年纪轻轻就变成了疯子,连个老婆还没来得及娶,没准儿还是个黄花大小伙,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恢复。

“所长,你该不会觉得我是精神出了什么问题,在这儿胡说八道吧?”

“嗯....我不是那意思,在医院多住段时间总没什么坏处嘛,况且你这个不是也有脑震荡吗,把脑子再好好检查一下,千万不要留下什么后遗症。”

“我说的都是真的,千真万确啊,如果瘸驴兄还在世就好了,他一定能够为我作证。”

“你....不是在说你们借用的那头瘸驴吧?”

“对啊,不然呢?”

我有些生气,我说的明明是实话,不给我授予个英雄称号也就罢了,他们竟然怀疑我是个傻子,在说胡话。现在当务之急不是马上派人前去调查吗?也许还能救出我亲爱的瘸驴兄。

“扯淡!!!!张二,你要这样,我觉得你就是在无理取闹。吉娃娃是国王,杜宾是卫队长,哈士奇是丞相,我呸!!!妈的,别的我不知道,二哈我了解,我家就有一条,那是个狗吗?那是个拆迁工人,还不是一般工人,至少是个高级技工,拆家是一把好手,但他除了拆家、傻叫,还会干什么?他能当丞相,你就是国王,吉娃娃怎么能跟你比,娘的傻X!”

我还想解释,但没有机会,所长话音一落,大家开始七嘴八舌地讨论,其实不能叫讨论,因为所有的人都在对我说,像一群精明而聒噪的老母鸡。有批评我不配合治疗的,有给我推荐专科医院的,有指责我对待工作不严肃的。关键时候还是所长力挽狂澜,使热烈的会议气氛重回平静。

“好了,都安静一下,我刚才话有些重,小张不要在意。我讲一下,这个事情我看属于一次正常的业务事故,西南地区我们少有踏足,那里一直是石油勘探的一片空白,这充分说明我们勘探的必要性。只要地上有活物,地下就一定有石油,这是我们集体讨论过的,蜀南的树那么多、动物那么多、人那么多,地下必定是有很多石油的。下一步蜀南地区勘探项目还要加大力度,人也要再去,什么狗国、犬国的,这些不可能存在的东西不许乱讲,会对下一步工作产生不利影响。谁阻碍了项目的推进,让我们申请不到项目经费,谁就是我们单位的罪人、人类石油事业的罪人,要承担一切后果。大家觉得呢?”

大家纷纷点头,所长显然十分满意。

“嗯,好,还是那句话,我们大家确定的,就是....”

“事实!!!!”与会人员整齐划一,山呼海啸般喊出两个字。

“小张嘛,这次执行任务光荣负伤,应该通报表扬,职升一级,发放慰问金20000元,但如果胡言乱语说些不着边际的,那就....”

所长斜眼看看我,我瞬间心领神会,蹭的一声站起身,高举手臂,紧握拳头,“我们大家确认的,就是事实!!”

所长看着我,露出欣慰的笑容。

晚上所长亲自组织饭局,一来为我压惊洗尘,二来恭喜我荣升副主任,对我提出殷切期望,三来嘛,自然是借机再次确认我的脑袋已经完全恢复正常。我自然是受宠若惊,席间连干数杯,充分表达出自己坚决服从、绝不胡思乱想的决心。最后在所长提议下,大家举起酒杯,齐声高呼“我们大家确认的,就是事实!!”,晚宴圆满结束。

我本就不胜酒力,加之晚上持续数小时打了鸡血般的亢奋,回到家中一头便栽倒在沙发上。也许是因为喝多了酒,也许是因为晚上吃错了东西,我一整夜都处于半睡半醒之间,身上时不时就会奇痒难耐,但我也懒得挠,因为只要稍一动身,整个世界都会飞快的旋转起来,转到脑浆子都要从耳朵和鼻子里喷出来。

我一觉睡到了十二点,与其说是照在身上的阳光叫醒了我,不如说是因为我感觉自己身上所有的水分都已经蒸发殆尽了。但起身后才发现,口渴并不算什么,头疼欲裂的感觉才真的要命。脑袋变成了一个疼痛传输机,疼痛的感觉像脉冲波一样一阵阵的传遍全身,皮肤的每一寸都有无数根针在轻轻地扎,又痒又疼,像被塞进了一个带毛的猪皮口袋。一定是过敏,很严重的过敏,我甚至很难站起身来,视力有些模糊,好在呼吸还很顺畅,我小时因为嘴馋,吃多了芒果,有过一次这样的过敏经历,感觉很像。

我跌跌撞撞,手脚并用,爬进了卫生间,我得照照镜子,我的脸上恐怕已经布满因过敏而长出的红斑,像得了恶性传染病,很恶心。我艰难地将双手连带胳膊搭在洗漱台的边缘,将身子撑起,整个人徐徐出现在镜子中。视力仿佛恢复了一些,我眯起眼仔细打量着镜中,我的脸好像变小了,而且比以前突出了很多,鼻子的颜色几乎变成了黑色,嘴咧的有些离谱,舌头不听使唤地耷拉在外面,伴随着呼吸,一颤一颤。

妈的,我变成了一只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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